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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偽裝成人類的魔鬼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飲了這碗孟婆湯

  孟老爺原名孟宗竹。

  是太平鎮上遠近聞名的大善人。

  五十七歲,沒有不良嗜好,事業與家庭并重,待人待妖親切和善,算上孟南柯,膝下有三個孩子,兩男一女。

  作為天樞下游的渠道大商家,宗竹老爺一輩子活得規規矩矩,與圓規和直尺一般,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一定不能犯錯。

  賓客間里。

  他坐在老板椅上,用茶點招待著白家的大少爺。

  就和二十年前一樣,他悉心為白紅濤準備了員工餐,還有一疊花生米。

  他神態自若,口齒清晰,說出來的話也富有邏輯。

  先從久別重逢的自我介紹開始。

  “小婿,好久不見了。”

  堂屋牌匾上四字蒼勁有力,寫著人間正道,微弱的火力煎熬著茶湯中的鮮紅嫩葉,水壺里冒出滾燙的氣泡來,化作一縷縷青煙。

  白紅濤冷著臉,心中有一把無名火。

  心中暗想,這便是孟南柯的父親,一個人生中找不到缺點的人。

  “是,好久不見了,姥爺。”

  他一字一頓,收了手中的銀鋒游龍劍,劍刃盡數收納于鐵葫蘆中,化作一顆銀丹仙藥。

  孟老爺瞅見女婿身上的神通,眼皮跳了跳,略有驚訝之色,想來是在為女婿的本事而好奇。

  孟宗竹問:“我聽聞你近日回了鎮子上,天天醉生夢死,說書換酒,是在天樞過得不開心了?”

  “算逑!不提也罷,我來找你……”白紅濤落座,一米九的身材擠進客椅里,顯得有些局促擁擠,從兜里掏出大前門,扔給岳丈一支,“是為了南柯。”

  提及孟南柯之名時,宗竹老爺的神色明顯變得緊張起來。

  他正要給女婿倒茶,手一抖,鮮紅的茶湯灑在了木桌上。

  氣氛一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從此處,白紅濤的眼神越來越冷,心中料定,夢中的好妹妹變成如今不人不鬼的模樣,定和宗竹老爺脫不了干系。

  只是——

  白紅濤:“她是你的親骨肉啊……”

  ——宗竹老爺恢復如常,坐得四平八穩,連解釋的意思都沒有,單單往茶壺中扔去一個小茶包。

  他問:“是呀,三年前,南柯剛走的時候,我也很傷心,可是人死不能復生,如今提起來,是為了什么吶?”

  白紅濤怒目而視,一針見血:“我的南柯,是不是被你害死了!”

  孟老爺依有閑情雅致為茶包勻開湯料,仿佛泡茶一事,比招待女婿要重要得多。

  原因無他,這是天樞送來的禮品,是一包忘憂茶。

  茶包里的粉末角質蛋白中,是葉北的指甲。

  而指甲也算一味中藥,內服可止血利尿,用于鼻衄,目生翳障,中耳炎。每月服上一劑,能夠保障身體健康。

  等孟老爺給自己倒上一杯珍貴的忘憂茶時,終于答出一句似是而非的話來。

  “此話怎講?”

  “南柯常常出現在我夢里……你們都說她死了,她在夢中纏了我近三年,直至今日,我依然能見到她。”

  “是小婿執念太深,看開了,她自然就走了。”

  白紅濤怒道:“放屁!她一句話都不肯和我說……難道你們割了她的舌頭?”

  孟宗竹神色自若:“小婿,你累了,如若是惦記孟家的安逸生活,大可以來雅居住一段時間,好好休養身體,要是真如你所說,息女一直在夢中伴著小婿你……”

  “什么叫如我所說!她分明就是在向我求救!”白紅濤吼得面紅耳赤,相比孟老爺的鎮定,他就像個歇斯底里的精神病人。

  “可這是夢里的事呀?又如何能當真?而且……”孟宗竹老爺話鋒一轉,在一剎那變得陰狠毒辣:“我也不知道,小婿你想要什么吶?怕不是天樞待不下去,也過不慣窮苦的說書日子,要用息女的這份關系,回孟家繼續過少爺日子吧?”

  “你!”白紅濤拍案而起,怒到極處,兩眼滿是血絲,“你個老烏龜王八蛋!血口噴人吶!”

  “不……小婿。”孟宗竹輕抿茶湯,眼中神采更盛,“血口噴人的可是你,我這個做父親的,怎么可能會向親生骨肉下手?方才你說,在三年前我害死了阿柯,還割掉了她的舌頭……你有證據嗎?你就感覺不到我這個人父的剜心刺骨之痛嗎?你的良心到哪兒去了?”

  白紅濤急得和猴似的,一通抓耳撓腮之下,差些將脖頸抓出血來。

  “葉北說過!葉北說的……阿柯穿著黃母的神衣……她已經變成有衣客了,還算是紡織神的代理,如果和你沒關系的話……她怎么會變成這副模樣?”

  孟宗竹給女婿另外倒了一杯忘憂茶。

  “小婿,把話講清楚,不要無頭無尾。你這前言不搭后語的,我又怎么曉得你在說些什么吶?”

  白紅濤猛然驚覺,這老家伙好像什么都明白,是在裝傻!

  關于南柯的死因,孟老爺肯定知道些什么。

  又聽孟宗竹氣定神閑,將自己所想娓娓道來。

  “我的大半輩子,都在給天樞工作,人吶,一定要找準自己的位置,小婿,你明白這個道理嗎?”

  白紅濤無言以對。

  孟宗竹又說:“這個社會,分上等人和下等人,不是說下等人就沒有人權了,下等人得給上等人干活打工,但下等人也可以收獲下等人的幸福,也叫無知者恒幸福,你又明白這個道理嗎?”

  白紅濤越聽,心中越寒。

  孟宗竹推給女婿的忘憂茶,已經涼了。

  “從父親那里繼承來的產業,總共有三千多個員工,如果他們知道,在財會的眼里,他們只能算人頭紅利,在部門經理的眼里,只能算業績,在我的眼里,只是一個冷冰冰的數字,他們能過得幸福嗎?”

  白紅濤兩眼失神,他的內心隱有預料,但沒想到是這種結果。

  幼時,他與孟老爺朝夕相處了數年,也沒感覺到這個人原來如此冷血。

  從對方話中之意來聽。

  除去那些繁文縟節的修辭,翻譯過來就是。

  沒錯,人是我殺的,可是你知道了真相,又如何呢?你只會更加難過。

  孟宗竹輕輕敲著桌:“茶要涼了,小婿,如今你已經完成魚龍變化。在我眼中,你是上等人,是天樞的大貴人,是我要仰視的存在啦,為什么還要對我那貧賤的息女念念不忘呢?”

  “你這個老烏龜……”白紅濤咬牙切齒:“就不怕我殺了你?!”

  孟宗竹有恃無恐,舉杯相邀:“你們身上的衣裳都是我辛辛苦苦供料紡織,人類要穿上衣服,才能遮住羞恥心,我到底犯了什么錯?要拉去刑場擔殺頭之罪呀?你倒是給我說清楚呀?難道天樞舍得殺掉我嗎?”

  面對老丈人的質問,白紅濤居然無言以對。

  他能相信什么?

  相信一個荒誕又逼真的夢境嗎?

  相信茶先生的一面之詞嗎?

  還是說……

  相信自己堅持了大半生的道義嗎?

  他感覺自己離真相只差一步之遙。

  可是通往大門的道路之前,一頭披著人皮的魔鬼攔住了路。

  “我也曾經像你一樣,小婿,我很欣賞你。”孟宗竹沉聲靜氣,言語中有羨艷:“我也想變成一個人上人,變得像你那樣瀟灑自然,變成一身酒氣怒氣書生氣,我的兩個兒子都不如你,你能看上息女,屬實是我的福分,可是……”

  他一杯接著一杯,飲茶養生。

  “人生就是一次從熱血到冷血的旅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世上只有成王敗寇之說,絕大部分人都不會去歌頌失敗者,對我而言,安穩平靜地完成下等人的任務,就是我最大的勝利。當你見得多了,就知道,這叫做成熟,也叫做長大,它的原意,就是冷血,下等人,也必須要有下等人的生存方式!”

  從屋外吹來一陣透著冰涼寒意的冷風。

  孟宗竹語氣幽幽,面露春風,透出病態的眼神,也有點點淚光,是刻意為之。

  “你能再娶一個息女,我也可以接受你這個女婿。只是阿柯,不再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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