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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葉北日記

請牢記域名:黃金屋 飲了這碗孟婆湯

  記得是二零一八年十一月一日。

  要出門旅游啦。真是夠嗆啊!

  原本準備的英語補習課也沒用上,說起來只要有閨女在,好像完全沒必要帶翻譯工具——她真是太棒了!啊光是想到女兒直接跳過制造尿布的幼年期和制造麻煩的中二期,直接進入嫁人換彩禮的成年期,我都會有種無法言喻的興奮感。

  迎接我的會是什么呢?

  倫敦……帝江……

  第一次到那么遠的城市,還是世界三大港口之一,除了除靈以外,一定還有很多帶著樂子的開心事等著我去做。

  與星辰再會時,他看上去像一腳踏進棺材的行尸走肉。

  我對他說:“孟婆已經給出答案了,把你心中的郁郁不快都一腳踢開!”

  記得是二零一八年的十一月二日。

  凌晨時分,我見到了一位奇妙的紳士。

  ——名為喬治約瑟夫。

  就是這個人向天樞發出了私募文書,我也應召而來,要幫他清理血族。

  可是敵人居然是喬治的學生們……是他含辛茹苦指導的風帽獵人。

  他扣下扳機時沒有半點猶豫遲疑,毫無疑問,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位人類陣營的英雄。

  接走了他遞來的圣餐,我也還了一份大禮。

  我對他說:“人生處處是美夢。”

  同樣是二零一八年十一月二日。

  清晨的太陽溫暖又刺眼。只會添麻煩的血族也不敢上門來找麻煩。

  小五在醫院里得到了妥善的治療,聲帶和氣管被切開了還能鎮定自若笑嘻嘻地拍照留念,說起來他真是厲害呀,不愧是我葉某人的授業恩師。

  另外,我要記下的還有幾件事與幾個人。

  ——關于連枝。

  到了倫敦以后,她就一直在抱怨天樞的接待工作,明明是出國公干,卻沒有安置公干用的酒店房間。

  我知道她想干什么,可是驅趕血族的工作職能在晚上做,給老婆大人的公糧恐怕是交不上了,不過我也給錄音機開發了一項新功能——每次連枝化作肉食動物形態時,只要用錄音機放上一段《地藏經》,她就會一心向佛,安靜下來。

  做個奇妙的比喻吧。

  就好比你深夜欲火焚身想要去瀏覽器里尋找顏如玉,聽見梵樂時突然整個人的靈魂都升華了一樣。

  大概就是這么個意思。

  ——關于窮奇。

  我打算不再用嬛婍這個名字來稱呼閨女了。

  事實上,我很珍惜這段緣分,她對我吊兒郎當沒心沒肺的人生來說,實則是一份千金難求的珍寶。

  原本我以為……

  我這么個叼人啊,從出生到成年,從成年到如今,死了也沒幾個人會記得,沒有幾個人會傷心——畢竟除靈師的工作風險那么高,都是有一天沒一天的過,說不定第一天拿錢快活,第二天就死于非命了。

  從天而降的狐貍老婆讓我重新審視起自己的人生,就算不為自己而活,也得為生命中的摯愛而活。

  而這個微妙又奇妙的女兒……讓我開始審視起自己的鬼生,審視起肩膀上的責任,思考愛與家庭的意義,變得更成熟,更像一個二十五到三十歲的已婚已育男士。

  身前事做好了嗎?

  身后事想過了嗎?

  還有要見的人嗎?

  還有要做的事嗎?

  這些問題我向無數客人問過。

  可是很少捫心自問。

  ——因為我葉某人,從來都是問心無愧。

  ——我是一個好人,我希望對誰都好,也希望誰對我都好。

  ——因為我也相信,好人一定有好報。

  大貓咪窮奇呀……

  你真是讓我又愛又恨。

  在我從星辰口中得知喬木,得知帝江的所作所為時。

  也不禁開始聯想,同為兇獸的窮奇,它的本質是什么?

  它一直稱我為天敵,我想,這不是隨口說說的,也不是它的氣話。

  我是個油嘴滑舌的男人,對人對事難有幾句肺腑之言,也希望這份油嘴滑舌能給人與人之間增加幾分潤滑劑的功用,能讓僵硬的敵對關系變得融洽和睦。

  如果我是窮奇的天敵。

  那么窮奇的本質,極有可能——就是殘酷的真實。

  它的獸身從來沒有對我說任何謊言,只是將殘酷的真實轉述給我聽而已。

  揭開兇獸這層神秘的面紗,窮極真相,人間奇惡,就是它的本質。

  沒有了謊言的修飾,沒有折中的話術——任何言辭都會變得偏激與惡毒。

  原來,阿窮并不是親惡人,害善人。

  而是親真兇,害偽善。

  唉……雖然我是個渾人,對復雜的謎題手足無措,但我相信,遲早有一天,我得和它兵戎相向。

  所以啊……還是別叫嬛婍啦.

  喊回窮奇的真名吧。

  ——關于蘇星辰。

  這個小老哥一直都讓我很頭疼。

  他的身上有一把無法熄滅的火焰,表達感情的方式就是帶著人一塊燒起來,也不管人家受不受得了。

  從越南回來以后,星辰的精神像是每況愈下,變得頹廢又喪氣。

  直到他收了喬木的風聲,要去追捕帝江時,又變得精氣神十足,像是換了一個人。

  像是巖層里傻不愣登的木炭,開始釋放熱量的跡象——連打招呼的方式也從槍擊變成了擁抱。

  不說了,Gay里Gay氣的。

  我能怎么辦呢?還不是得聽他的,誰讓他聰明呀,而且是聰明又正義的小老哥。

  只是……

  ——雖然我感受不到他手臂和腿腳上的神經痛。不過將心比心,換個角度來看星辰的世界。

  ——我想,如果有一天,我的老師維哈先生被人害死了,玲希丫頭是幫兇,我會比他更加冷血……更加極端,更為執著。

  說真的,我已經失去了為人的資格,用倀鬼的身子,每天干人該干的事,看見人間正道都寫滿滄桑二字,每天也干倀鬼該干的事,從窮奇嘴里吐出來的詞,都寫著吃人。

  如果遭遇這些事情的是我,我這腦袋瓜也沒星辰好使,會毫不猶豫地拋下原則和堅持,不惜代價去傳遞這份神經痛,去復仇。

  話是這么說。

  希望他漫漫人生路上,不止有痛覺,不止有仇恨,還有我呀……星辰,你還有我!

  伙伴!我會一直給你加油打氣的!

  ——關于喬治約瑟夫。

  他是個崇高又純粹的偶像。

  ——真的,我非常仰慕喬治先生的精神素養。

  是個博學多才的人,內心幾乎沒有任何弱點,也是我葉某人一直想要效仿,學習的人。

  所謂男主角到底該做什么?

  喬治先生幾乎都做到了。

  鐵血公正,風趣幽默。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我這個俗人找不到什么華麗的辭藻來形容這位傳奇獵人,只能讓他閉嘴喝血,然后接著勇敢地活下去。

  我不知道這么做對他來說是否正確。

  但我葉某人只是在忠誠地執行自己的正義。

  喬治說,他看見的不是風車,是巨人。

  風帽已經接受了血族的饋贈,于我來說,就像是天樞接受了我這頭倀鬼一樣。

  我葉某人也沒有任何資格去評判這件事的對錯。

  記得喬治先生熱情好客,給我們這些東方來客播了一曲《再見》鄉音。

  仔細想想,他真的是個妙人。

  從《再見》來聽,當時喬治并不歡迎我們,恨不得在故事伊始就趕走咱們這群外鄉人。

  可是這個傲嬌的小老頭呀,又生怕咱們在外鄉受委屈,處理掉學生之后,也要禮貌體面地招待咱們。

  等事情風波落定,我們回到喬治先生的故居之后。

  那座大莊園里,多了幾座新墳,祈禱室里的蠟燭泥也換了。

  再看看高爾夫球場里三個小球洞,沒人來修剪雜草,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新的學生陪喬治先生玩高爾夫啦。

  馬廄里的馬蹄鐵少了幾塊,掛在新墓碑的碑文上,它是騎士道中代表幸運的飾物。

  喬治在為幾個學生祈福,祝他們在另一個世界,也能收獲幸運。

  ——和一般英國的黑暗料理不同,他做的烤肉漢堡包確實很好吃,特別是烤肉,用葡萄酒泡出來的羊排非常鮮美。

  說到葡萄酒……

  我也曾問過喬治老師,關于圣餐禮中的圣杯葡萄酒,關于我的魂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通過喬治老師的解釋來看。

  魂威才不是什么師徒傳承的東西……

  它是人類的勇氣與本性。

  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它,便可以釋放出自己的魂威。

  我找到它了嗎?

  我沒有找到嗎?

  我失去了勇氣和本性嗎?

  說不定......

  我的魂威,它早就出現了!

  ——關于喬木。

  我對此人知之甚少,但是我知道的事實就是……

  “這個人好臭!”

  沒錯,渾身上下散發著臭不可聞的味道,當初在行州市區漁人酒家時,阿窮就是跟著這種味道,貼到了喬木身邊。

  毫無疑問,他是個惡人,而且是個千載難見的大惡之人。

  星辰和我說,咱們已經拿到了帝江的秘密。

  可是帝江啊,也拿到了它想要的東西。

  根據星辰和玲希的描述。

  在倫敦塔,喬木曾經向丫頭討要手機。

  丫頭的手機是它的目標嗎?

  手機里有什么?會讓兇獸如此在意?

  這些復雜的線索光是想想都令人頭疼。

  還是想點天真無邪的事情吧。

  ——關于玲希。

  令我開心的事情來咯。

  小丫頭終于學會保護自己啦。我這一路上膽顫心驚的,只怕照顧不好這個打工小妹,失了無良老板的職業道德。

  說起來,五老師居然在我之前,就把真名告訴了丫頭——要不是丫頭轉述,我還真的不知道亞當斯維哈之名。

  嘴上說著不合適,可是身體還是挺老實嘛。

  ——這倆人絕對有奸情,不過呀,看緣分吧。

  李阿嬤告訴我,強扭的瓜不甜,可是不去扭瓜,哪來的瓜吃呢?

  一開始我以為阿嬤是在開玩笑,糊弄我這個小孩子,后來我才知道,她真的是在開玩笑——因為扭下來的瓜雖然不甜,但是可以人工催熟呀。

  哈哈哈哈哈。

  ——關于亞當斯維哈先生。

  我得正兒八經地用本名來稱呼他!

  我的授業恩師在任務中爆發出了驚人的光與熱。

  年少時,我一直都覺得維哈先生是個怪人。

  他明明有那么多厲害的法器,能請來好多好多神仙佛祖,為什么只拿這份本事吃二道販子的爛錢?

  一道道課題做過去,一本本經書念完。

  我才曉得維哈先生的良苦用心。

  一個出盡風頭的英雄,遠不如一位授人衣缽的老師。

  人人都在做修行,做自己的道路。

  他要我常以笑容來對人世間的辛酸苦辣,用陽光來消去亡靈的陰霾怨恨。

  我這才找到了生命中屬于自己的那杯茶。

  人生呀,和小五哥嘴里的俗話一樣。

  ——從出生開始就一直在受難吃苦。

  從母胎里拼勁全力鉆到穩婆懷里,第一聲是啼哭。

  睜開眼睛看見的,也是爸爸媽媽苦中作樂,憂心忡忡的眼神。

  好不容易長大一點,要開口講話了,首先得認爹認媽,認上一輩子,這一輩子要照著這兩位大人的嘮叨去活,接著吃苦吧。

  再長大一點,就學會了走路,可是走路就得摔跤。

  到了成年之前,有無數的想法在腦中開花,卻結不成果子,對于青年的創造力來說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呀。

  成年之后,又有更大的大人們給自己指路,一群人指向東邊,一小部分人指向西邊,在逆流而上和隨波逐流之間來回搖擺,最終才發現,原來不止東西兩邊,還有無數個方向,無數個選擇,實然是沒得選……是最為痛苦的事。

  到了如今二十五六,往三十來歲的年紀去。

  像維哈老師說的《易》。

  陰陽二卦,化水火與火水二卦。

  又為既濟、未濟二卦輪回——所謂濟,是同舟共濟,度過苦海的意思。

  人生嘛,不就是水深火熱水深火熱水深火熱水深火熱。

  ——而我碗里的孟婆湯,對每個人來說,也是人生最后的一道坎,喝完了,越過忘川拱橋,走黃泉老路,愚笨癡呆的得跳進一口橫豎都二的井,再來人間玩一場人人都水火不容的游戲。

  ——我想我這一生是與濟有緣,脫不了干系啦。

  至此,我時而會翻開維哈老師親手所寫的《易經》與《十翼》注解,好好學習如何為人。

  最不能忘記的,是他向我討要錄音機時的堅毅眼神。

  這個錄音機,本來是他送給我的聲音。

  可是現在,我也不曉得他的聲音能不能回來。

  我依稀能記起倔強又偏執的自己,在面對錄音機時,跟著這個洋人學習“李雷和韓梅梅”時的滑稽表情。

  是他常對我講的。

  ——笑對人生。

  二零一八年十一月三日。

  按照任務委托所述。

  我們的隊伍里產生了傷亡,得提前結束這段旅程。

  搭上保程公司的貨輪,它讓我想起了我初中年代時坐船過河,趕往學校上課的日子。

  喬治約瑟夫站在港口,拿著帽子朝咱們揮手。

  我看見了全副武裝的風帽,監視著這位人類陣營的英雄。

  我還看見,喬治先生的胯兜空蕩蕩的,和煤球身上的皮具一樣,武器已經繳得一干二凈。

  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與他的最后一面。

  媽耶,你好!

  媽耶,地獄!

  說到初中時代,和許多悶騷又難以啟齒的習慣一樣,我也有抄歌詞的習慣。

  在此時,我只能默默以《再見》來回應喬治先生的熱情。

  我怕我沒有機會,跟你說一聲再見。因為也許再也見不到你。

  明天我要離開,熟悉的地方的你。要分離,我眼淚就掉下去。

  我會牢牢記住你的臉,我會珍惜你給的思念。

  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遠都不會抹去。

  我不能答應你,我是否會再回來。

  不回頭,不回頭的走下去。

  我會一直,勇敢地走下去!

  二零一八年十一月七日記。

  寒衣節,給爸爸媽媽送了衣服,從奶茶店紙扎鋪里收來元寶,當做送包袱的民俗禮物,一并燒去陰間。

  ——這天也收到了天樞發來的獎章和獎金。

  雖然離財務自由還很遠,但每次回家看到家中的老婆大人時,總得鼓足干勁,抱著熱情去迎接新工作。

  新的任務又開始了。

  希望它是最后一單,也希望它不是最后一單。

  你好!葉北!

  你好!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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