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北花了二十來分鐘,才壓下心頭的狂喜。
按照他這個冷酷無情除靈機器的心理承受能力來算,已經很不錯了。
要知道上一次他大喜大悲時,是和狐仙娘娘確定夫妻關系。
再上一次,是受到了猛烈的金錢攻擊。
蘇星辰等葉爸爸緩過一口氣。
接著把話題引回正軌。
“葉北,先別大意。”
葉北正色,回到工作狀態中來。
“繼續說……我現在很開心,女兒身上飄來的味道呀,讓我信心十足!”
他攥著拳,眼神中透出精光,充滿干勁的樣子。
“我以前為了生活奮斗,后來想著,能不能闖出個名頭,身上多了一頭猛獸,也不嫌它沉重。現在,我得為了這個家去揮拳。”
蘇星辰沉默了,
他看著葉北,
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越來越捉摸不透。
一開始,星辰以為葉先生是個沒心沒肺的人,有一天沒一天的過。
等接觸得多了,卻感覺他是個很開朗的家伙,無時不刻都可以逗人開心,保持著希望和能量,隨時隨地都能灌注進伙伴的心房。
后來,星辰看見了他冷靜又無情的一面,是對敵人的,對妖怪的那一面,無時不刻用倀鬼的身體,提醒著周圍的人——這家伙還有一顆肉心。
武鳴曾經說,葉大哥像是一柄未經磨礪的鈍劍。
現在,蘇星辰卻感覺到——
——葉先生的這口劍,不知道什么時候,早就經受過生活的磨礪,早已變得寒氣逼人。
已經收回了普通的劍鞘里。
變得古井無波,深不可測。
葉北問:“你干嘛色瞇瞇的看著我?”
“艸!”蘇星辰罵道:“誰他媽色瞇瞇的看著你了!”
葉北指著星辰的手機:“談工作!”
蘇星辰掃著便簽,接著說。
“我的老師,你應該見過。”
葉北:“潘哥。”
“對,老潘教過我三個道理——
其中一個道理,叫做牛奶不是必需品。”
蘇星辰又往手臂上貼了一塊尼古丁貼片,
“——是個很簡單的道理,可是我和他的差距,就在這兒了,我一直都學不會。”
葉北洋洋得意,迫不及待地問著細節:“說來聽聽,詳細的說,說不定我天生麗質冰雪聰明,一下子就領悟了。”
蘇星辰和葉北講著細節:“意思是,在亞洲人中,有百分之九十五的成年人群,根本就沒辦法吸收乳糖,
但是他們依然要喝牛奶,哪怕乳糖不耐受,沒辦法水解,也要去喝著試試看——
——而且,全世界的人口中,除了白種人里有百分之三十擁有喝牛奶的基因以外,其他人也是無法吸收乳糖的。
老潘用這個道理告訴我——
——就算喝牛奶,我也是長不高的。
與其關注喝牛奶這種對身高條件作出的戰術細節,
不如想想,如何從戰略問題上,去解決我身高給我生活帶來的麻煩。”
葉北:“我聽得半懂不懂的……”
“這就是差距了,你和我的差距,我和老潘的差距……”蘇星辰有些慪氣沮喪的意思:“蘭花螳螂是個有備而來的對手,這種敵暗我明的情況——
——要從戰術細節上抓住她的痛腳,實在太難了。”
葉北提著建議:“叫潘哥幫幫咱們?”
蘇星辰揮揮手,
“我早就把案子發給老潘了,還怪不好意思的。
老潘剛給我發了喜帖,他要結婚,我也去不了,
而且婚假就三天,他后天就能正常出任務,時間應該趕得上,
再說了,我這個學生,不能總是依賴老師,
他也是個普通人……沒什么超能力的普通人。”
舊豐縣,豐城大道。
一行人趕到物流配送的地點時,已經是晚上七點。
舊豐是個人煙稀少的小縣城。
街頭巷尾羅列著數十家商鋪酒店,大多是三層獨棟小樓,往小巷里走,就是民居。
花壇綠化和電線桿旁立著商家私自擺放的牌,汽車停得歪七劣八,沒有一輛是按照規定停放的。
這兒的治安,看起來比衡陰好不到哪兒去。
四人按照物流單號上的地址,走進一條陰巷。
到了配送目標的樓下。
星辰先打了個電話,確定收貨人在家。
隨后,他和其他三人安排了接頭手勢,用石頭剪刀布的方式,分給葉北、嬛婍、瓔珞三人暗號,防止蘭花夫人渾水摸魚。
而星辰自己則是以比大拇指的方式來表明身份。
做完這些,嬛婍和瓔珞在樓下的面館找食吃。
葉北和星辰匆匆上樓,準備將貨品交付給天樞的探員。
兩人走到二樓,發現二樓的門已經開了。
民居門口,一位男性探員正朝著蘇星辰和葉北兩人敬禮。
“可算來了呀?”探員滿面春風,笑嘻嘻地迎客,“等你們好久啦。”
葉北和星辰不約而同掏出雷風恒,朝著這位老哥開槍以表友好。
一陣雞飛狗跳的見面禮之后。
老哥捂著兩槍防爆彈頭轟得生疼的胸口,
喘著粗氣,將客人們迎進屋子,
葉北看這老哥三十來歲,胸前的工作證上寫著太陰。
這位老哥姓殷,名字叫兩片創可貼擋著,不讓看,就像和潘小娟一樣難為情。
在天樞機關中,太陰屬十四個主要部門中的文旅系科,是勘探名勝古跡,配合天梁挖掘研究出土靈物的學者。
殷哥接了葉北手里的物流包,便領著兩位同僚到茶室坐下——
——葉北一路走走看看,看見書架上的玻璃柜,還有老屋里的陳列架上,放滿了靈物,大多是金木器皿,還有一些卷宗和禮具。
殷哥一坐下,就止不住開始嘮嗑。
“蘇探員!”
聽他起了個調,是個面善之人,也很社會。
又看他抱拳:“天機之狼!”
葉北剛想試試老學究的茶,聽見這稱呼突然笑出了聲。
怎么從這家伙嘴里蹦出來的詞兒有種莫名其妙的中二感。
蘇星辰許是覺得丟人,揮了揮手。
“別提!不說!”
“那這位?”殷哥恍然大悟,演技十分浮夸的樣子:“哦!葉大俠!久仰久仰!”
葉北倒是來了勁,同樣抱拳還禮:“謬贊謬贊!”
殷哥也不講究,推著茶壺往葉北那頭送,自然是知道葉北的茶好。
葉北給兩位同僚溫茶時,殷哥也拆掉了物流包裹。
包裹中的東西,是一枚金剛橛。
是道家法器——多用來鎮壓法壇四角。
殷哥撓著頭,尋思了半天,終是將這玩意送上了陳列柜,又拿出來一本卷宗,將法器登上書頁。
葉北心中有疑——雖說這些配給到了探員手里怎么使用怎么報銷都是探員自己的事,天樞也很難核實法器戰甲的具體戰損情況。
可是,為什么天樞給的配給,還要登進殷哥他個人卷宗里?
沒等葉北多問一句。
“殷哥,咱們送這玩意兒來,你就沒感覺什么不對的?”星辰問。
殷哥作無知狀:“沒有啊?沒啥不對的啊……舊豐城外,斧頭山的新墓陪葬坑里,有一只瓦罐煤油提燈,藏著妖邪,武裝組的人暫時對付不了,為了保證文物順利出土,我叫總署送來這玩意,是克害妖怪的利器。”
星辰再問及蘭花螳螂之事時。
殷哥反倒是覺得蘇星辰大驚小怪,這男人過了三十歲,就喜歡吹逼,任何事情仿佛都能用豐富的閱歷和一張嘴來解決。
“那種小妖精!不打緊!武裝組的小兄弟們一人一根金剛杵(真實)呢!還收拾不了她?
我是見得多了!只曉得藏頭露尾的妖怪啊,都沒啥本事,遲早有一天會被潘子給找出來的!”
“那是……是呀,老師是厲害。”星辰嘴上唯唯諾諾地應著,心中嘆了口氣。
任務確實沒有問題,也沒有什么可以細查的地方。
等三人敘完舊情,喝完了葉先生的茶。
蘇星辰和葉北還要趕赴云貴,去找老潘,要出國去送下一件貨品。
至于舊豐本地的任務,殷哥有他的武裝人員陪伴,也用不著葉北幾個。
在道別 時,殷哥還從屋里拿了幾罐鐵觀音給葉北,作為謝禮。
順手塞了兩瓶牛奶,塞進星辰手里。
蘇星辰假笑道:“客氣!太客氣了!殷哥!我喝不得……”
“沒事兒!就當給潘子老婆帶的!他結婚我也不去成,任務在身嘛……”殷哥大聲嚷嚷,又小聲解釋:“我怕丟人呀……他都結婚了,我還沒結婚……我也沒錢打紅包不是,天機之狼呀,你給我記得,千萬千萬說,老殷不在屋里,去坑里干活了,要是潘子知道我故意不去,他會給我小鞋穿的,也別叫潘子來逮我啦,我忙,他也忙!”
“誒!明白……”蘇星辰額頭冒著尷尬的冷汗。
葉北接了鐵觀音,笑嘻嘻拉著星辰走了。
兩人下樓一通商量。半天沒理出個頭緒來。
既然蘭花螳螂給葉北發的任務沒問題。
那么……
問題又出在哪兒呢?
——面館里。
嬛婍和瓔珞倆姑娘倒是挺有共同話題。
聽完了嬛婍的來歷,瓔珞饒有興趣地問著,
“你真是以前那只大貓,還是那頭大老虎?”
嬛婍還學不會用筷子,用手指挑著面條,也不嫌燙。
“正是。”
瓔珞以羅睺的臂膀,用念動力的方式給阿嬛喂面條。
“那我還能摸你嘛?還能好好擼擼你嘛?你再變回去試試?”
嬛婍一邊吃面條,漫不經心答了一句:“謝謝啊!做不到!”
可是看見那幽綠色的戰神手臂,她心中總有點怕怕的。
瓔珞抓住阿嬛的手,一點點教她筷子的用法。
“你的爹爹,葉北叔叔沒教過你嗎?”
“我都是叫他滾過來喂我,哪兒用學這些。”嬛婍不假思索答道。
“嗯……怎么能喊爹爹滾過來呢……太沒禮貌了。”瓔珞將嬛婍的手指合上,穩穩抓住兩支筷子,夾住面條,要這妹子學會使筷子。
瓔珞又想起自己的老爹,
她給嬛婍做著示范:“應該叫爹爹,我餓啦!快他媽喂我!”
嬛婍笑嘻嘻地點點頭,她很中意這種措辭。
瓔珞想了想,看著嬛婍離開葉北之后,突然變得成熟豐滿的身材,她低下頭瞅了瞅自己,有種不堪直視的感覺。
“可是,你現在看上去年紀不小啦,和叔叔不像是父女呀……”
嬛婍撇撇嘴:“……他才二十五歲。”
瓔珞驚訝道:“我還以為他很大了,說起來有些失禮,我覺得,只有三十往上的人,才會那么機靈,那么市儈。”
“被生活捶得多了,變圓一點是正常的。”嬛婍學著抓筷子的手勢,給眼前的小姑娘喂面,背地里對葉北指指點點的,也不知道是損是夸,“不過,還算湊合吧。”
看葉北和星辰走進面館,四個小朋友做完了剪刀石頭布的游戲。
“閨女……”葉爸爸戰戰兢兢小心翼翼地冒出一句:“你倆……”
他看見瓔珞這帥氣的女孩子,
和閨女這帥氣的女孩子,
兩人手牽手,
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空氣中有種橘里橘氣的味道。
葉北當即湊到閨女耳邊,
聽他苦口婆心地勸:“你可千萬別有什么奇怪的想法!我還等著你嫁個土大款帶我發家致富呢!要是有這種想法了,你也得挑個富婆呀!”
“我收回那句話!一點都不湊合!太他媽不湊合了!”嬛婍一邊罵一邊縮小,聲音也越來越尖:“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這是爹該說的嗎!”
蘇星辰上去結了賬,
行事果斷,來去如風。
他對幾人說。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