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繼續這個故事。
秋葉手里的天狐像,好比漫畫書的封面大圖。
緊接封面之后,便是簡單明了的漫畫,一共四頁。
葉北看圖冊上鮮艷生動充滿了活力的配色,封面上的天狐娘娘仿佛隨時都會活過來一樣。
他贊著小畫家的畫功:“厲害!”
窮奇翻了個身,從睡夢中醒來,剛好看見這狐貍精興致勃勃地給奴才做著才藝展示,一副樂得找不著北的樣子。
它妊娠期的脾氣來了,罵人的功力都上了兩個臺階。
“哈?得意個什么呢?奴才呀?你相親對象就這么個德行?當美工當出自豪感來了?會畫幾個破圖了不起啊?不就是一堆像素拼拼湊湊嘛?”
“美工……”秋葉聽見這個詞時,額頭冒出一個大大的“井”號,咬牙切齒地低吼著:“你再說一次?我是什么?”
她兩眼冒火,氣得七竅生煙,“你還是一堆碳化化合物加鈣拼成的呢!有什么了不起的?笑死人惹!”
葉北瞅著身邊的過去式前任和未來式現任,連忙上去勸架:“畫師!大畫家!大慈大悲圖力無邊!我把我筆刷給你,不不不,我給你畫師圈里最大佬的筆刷和色板!別……它懷著呢!”
這倆祖宗,都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的存在。
窮奇瞇著眼,眼神微妙一聲冷哼.
頗有一種母憑女貴的優越感。
“奴才,你這媳婦兒還沒過門吶……
我現在好歹是你家主子,要是她成了家里的女主人,是不是她畫畫工作的時候 就她最大了?——
——一句美工都喊不得?如果我要白嫖她一幅肖像,那她不得騎在我臉上拉屎?”
葉北直言不諱,言之鑿鑿。
“主子,我看你現在的態度,是想變成閨女之后把尿布甩在我臉上。”
窮奇臉色一變:“居然被你看穿了!”
“噗!”秋葉的笑點比較低,反而容易開心起來,朝著窮奇偷偷吐舌頭扮鬼臉,她又和葉北說:“這傻子貓,都不知道撒謊的,有點可愛哈!我也不和它計較嚕,記得!不能叫美工,至少要叫畫師!這是尊重!”
“嗚……”阿窮發出威脅意味極強的低吼,炸了毛。
它轉而威脅葉北:“奴才,你要先哄好我,不然別想好好相親了,我等會就難產給你看!保證一尸兩命。你知道,我不會撒謊。”
這是家庭地位的戰爭。
葉北想了想,
這種齊人之福,他是消受不來啦。
內心也在慶幸——還好這只是狐仙娘娘的其中一面,
如果真是秋葉和窮奇成了母女......
算貓狗一家的情況,估計她們每天的業余愛好就是拆家。
他熟練地掏出手機,打開其中一個游戲APP。
秋葉看葉北佝下腰,
語氣輕柔,態度謙卑地對阿窮細細說了一句“咒語”。
窮奇兩眼發直,立刻抱上手機,沉迷游戲。
秋葉看得迷迷糊糊的,瞅見兇獸埋頭苦練的樣子,
姑娘心里也好奇呀。
“它怎么啦?中咒了?”
“對,是非常厲害的咒語。”
秋葉伸長了脖子,想去瞅瞅阿窮爪下的手機屏幕,
怎料阿窮回頭兇了她一眼。
“還這么兇呀……也告訴我咒語唄,我多念它幾句,以后也有治它的法子!”秋葉摘了大草帽,還想為預備男友好好管管貓主子。
葉北回了一句:“夏日泳裝活動復刻了。”
“啥?”秋葉驚呆了,一張小嘴半天沒合上。
葉北神色如常,一本正經地答道:“對啊,這是咒語,夏日泳裝活動復刻了,對部分重度手機使用人群有用。”
秋葉拍了拍臉蛋,清醒了點,稍稍對阿窮這個未來女兒的肝力和游戲能力有了初步認知。
“哦……原來是這樣。”姑娘微微垂著頭,像是有心事。
葉北還奇怪呢——
——這小姐姐剛才不還挺開心的嘛,怎么聽見咒語就蔫了,
莫非是對阿窮的表現不太滿意?
難不成她還是個硬核游戲玩家?看不起阿窮這手游玩家?
葉北沉思,不由對母女二人未來的共同話題產生了擔憂,
要知道,這兩個游戲人群大部分時間里,都是水火不容。
想到此處,他適時上去安慰秋葉幾句,
“你不用擔心的,它不是你想的那樣,只是懷孕這幾天比較抑郁,之后會好起來的。”
“不是這個原因。”秋葉又用雙手拍了拍臉蛋,
就像是這個動作對她來說,是緩解壓力的高效儀式。
她緊接著解釋道,
“我還沒有泳裝玉藻前,九尾狐多漂亮呀,好想要……每天拼了命掉頭發肝圖就是為了她呀。”
葉北額頭冒著黑線,一口老槽卡在喉嚨里吐不出來。
——五分鐘之后。
他身邊坐著一大一小,兩個沉迷手機游戲的家人,都算標準的佝僂一族。
葉北反而成了游戲寡夫的感覺。
——他在細細回味著圖冊上的故事,一共四頁圖,由于畫幅巨大,分成了無數小格。
沒有任何對白,脈絡清晰,秋葉喜歡用畫來做故事。
內容如下。
為了避免混淆,暫且稱前世葉北為小北。
說狐仙去石塘村故居尋找小北。
她見到朝思暮想之人時,
小北卻干出了一件非常艸蛋的事兒。
面對六尾怪狐,小北通報了村干部,要拿狐仙賣錢。
狐仙面對村民的農具,反抗時不慎擊傷數人,
她逃進山中,心灰意冷地躲進了半山娘娘的觀音祠里。
就在此時,廟外飄起了雪,有一條巨大的白蛇盤住了廟宇。
巨蛇吐出紅信,蛇身有兩道觸目驚心的疤痕,正是義濟神的息子所化。
它的口中噴吐毒煙,將狐仙從祠堂里逼了出來。
在巨蛇和狐仙斗得兩敗俱傷滿地血跡時。
——此時,小北再次登場,
這個小伙子往巨蛇臉上扔石頭,手里拿著一把樹枝當劍使。
葉北捂著額頭,一時興起,給上輩子的小北配著音,
他感覺十分丟人,“我敢打賭,當時這個要錢不要命的我,一定是在說——放開那頭狐貍,它是我的錢!”
秋葉聞聲抬起頭,瞅了一眼阿北,眼中透著疑惑。
葉北連忙解釋道:“沒事兒沒事兒,你接著玩兒。”
——再往后。
情急之下,狐仙為了保護小北的安危,像是一卷大棉被似的,鉆進小北的懷里,護住小北的心門和腰腹。
——她的眼神決絕,好像打算拼命,就算再睡幾年也沒關系。
小北手中的樹枝,也換成了一柄奇形怪狀的兵器,
能從兵刃六色辨出此物是狐仙的尾巴。
——白蛇畏懼狐仙尾巴的威能,它記起自己雙臂是怎么斷的,見勢不妙便纏樹而逃。
狐仙離了小北的身,她身受重傷奄奄一息,含怒吐出半截帶血的玉如意碎片,只剩下刻著重瞳陰陽魚的小佩件。
這塊玉佩纏著一塊塊一縷縷沒消化干凈的帶鱗龍肉和白色纖毛,
帶血穢物不一會就吸被進了玉石之中。
小北神色懊惱,臉上帶泥,二十來歲的男子漢了,還會哭出來,
他像是知道自己做了錯事,闖了大禍。
小北抱著狐貍,帶上玉石,都送去工作巡邏站,將狐貍和玉都安置好,
又孤身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
——而故事最后一幕,定格在一張陰冷可怖的夜景中。
它幾乎占了畫冊中,巨幅畫框一整頁的篇幅。
這張畫與前幾頁漫畫鮮艷的色調完全不同.
它用色整體偏冷。
——更像是狐仙娘娘當時所用犬科生物狐貍的色盲雙眼,看見的真實畫面。
烏云低沉,幾乎要壓到地面上,
能看見山崖之外遠方的城市燈火。
半山森林公園的公路邊,
地上留著一灘肉醬。
能從破碎的衣料上辨認出——
——這灘肉醬就是小北。
天空作為背景,飄著點點霜雪。
仔細想來,這種天氣在山路上行車也極為困難,很容易造成交通事故。
與陰冷色調做鮮明對比的,則是小北的靈體。
他漂在公路靠近山崖一側,看著地上的尸體,有種手足無措的迷茫感。
在畫中,在蘇秋葉筆下,
她將小北的靈體畫得與活人無異,膚色白里透紅。
而這位亡靈身后,狐仙娘娘已經化成人形,
身上的毛發尚未褪盡,依然有野獸的特征,
是半人半獸的樣子,六條蓬松的尾巴綻開,
各表一色。
她用身上的白毛編了一條繩,
綁好玉佩,踮起腳尖,
從小北身后,
悄悄將玉佩,
掛在了小北的脖子上。
對比起背景環境中,山林公路的陰冷色調。
對比失去顏色的天與地。
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了一神一鬼。
還有一枚染著龍血的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