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生氣嘛……”
葉北知道自己快碰到雷區，收斂了那么一點。“生氣傷肝上火，會長痘痘的，長痘痘就不好看了，你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鐵瓔珞別過臉，也不想正眼去看葉北一眼，不知是怒還是羞。
說實話，葉北這帶“美”的句子深深刺痛了她的心。
十九歲的瓔珞小姐，沒有正經工作，喜歡飆車，有幾個逞威風的小弟，為了吃喝玩樂和房租生活在見不得光的世界里，為了看上去不那么“好欺負”，剪掉了一頭長發，在日復一日的“外賣騎士”生活中，膚色經受風吹日曬開始變得更加健康。
她和美，沾不上半點干系。
“我想好好扇你幾個耳光，葉先生，可是我怕這么做之后，我會痛哭流涕地跪下來求你不要死。”鐵瓔珞惡狠狠地朝葉北比著中指。
“這個請你放心。”葉北笑嘻嘻地給姑娘做著心理輔導：“我比你想象中要堅強得多。”
“你這張爛嘴真應該好好治一治……”鐵瓔珞沖到牢門前，兩手緊緊抓住了鐵門，對葉北咬牙切齒，像是在極盡全力克制著身體里的惡靈。
如一禪師聽見這動靜，心神不寧地多看了幾眼，葉北和鐵瓔珞這劍拔弩張的陣仗，這倀鬼哪里像星辰探員口中形容的“大情圣”？
“我沒有騙你，鐵子。”葉北的身后便是窗戶，陽光從他耳垂發絲兩畔，落在鐵瓔珞的臉頰上——
——她看見那個大哥哥臉上慘白的面容，帶著滿滿希望的笑意，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在額頭劃到蘋果肌的位置，根本就不是正常人類的氣色，就是一頭怪物，可給她的感覺卻比誰都像人。
鐵瓔珞問：“你說甚么？”
“我說，我沒有騙你。”葉北從容對答：“你身上有超凡的力量，別人感覺不到，但我能看見。”
“你在誆我……”鐵瓔珞皺眉，神情嚴肅：“別想耍花招。”
“我是一位陰陽先生。”葉北做著自我介紹：“有生與死兩只眼睛，可它們看見你時，都覺得美極了。也想試著去了解，去發現你到底美在哪兒。”
“花言巧語。”鐵瓔珞不為所動，可耳朵卻豎了起來。
葉北說：“任務記錄上說，你沒有工作，喜歡拉幫結伙和一群不良少年當飛車黨，有一天沒一天的過。”
“沒錯，我是個危險人物。”鐵瓔珞努努嘴。
葉北又說：“擋在你勝利面前的對手，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意外遭遇事故，但是沒有出現死亡案例，重傷的也沒有。”
“是那些家伙技術太遜！”鐵瓔珞說出這句話時語氣發虛，唯唯諾諾地補了一句：“運氣也好……不……不能這么說。”
不過猶豫幾秒，她便認認真真如實交代，破罐破摔，“是我身上的惡靈作祟，沒錯！我就是這么個不擇手段的惡人！你最好離我遠點兒！叫你的朋友們也離我遠點兒！”
葉北：“但你試著去保護你的對手了。”
“我……”鐵瓔珞一句話卡在喉嚨里。“我覺得這么做有失公平，就算是小混混喜愛的三流活動也得有競技精神。”
“這就是你的美。”葉北笑著，一只手握成了拳頭，神采奕奕地說道：“鐵子，這就是你的溫柔之處。”
窮奇躲在葉北身后，一只小爪子抱緊了奴才的腿，眼睛瞪得大大的，聽它小聲嘀咕，仿佛十分興奮的樣子，用爪子抱著干椒當零嘴。
“要來了嗎？！要來了嗎！？你又要開始了！？玩弄女鬼的渣男！？”
葉北對鐵瓔珞認認真真地說。
“我們除靈師的世界里，通常有無數的能人異士，他們高人一等，漠視生命，這是能力與社會身份的不對等。自然而然會有諸如此類的無慈悲事件發生，視人與靈都如草芥。”
“你在說甚么？”鐵瓔珞眼神中有幾分疑惑，慢慢化為清明。
“你是一個很溫柔的人，鐵子。”葉北將拳頭扣在心口：“當我來到你面前時，你的一言一行，就已經在保護我了。”
“嚇……”鐵瓔珞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帶著點點驚疑。
“我害怕看生命的眼睛看不見它的美，也害怕看死亡的眼睛看不見它的慈悲。于是我站在了你的面前，想要離得更近一點……”
葉北做出了最后的試探。
他伸出了手，慢慢探向鐵瓔珞的藍色囚衣。
“讓我看得清楚一些，看清你肉身和靈魂中，一顆滿腔熱血的心。”
這只咸豬手即將碰上鐵瓔珞小姐的胸脯下的心門時。
葉北很好地完成了自己以身試法的任務，他就差那么一步……就差那么兩厘米，就能用性騷擾的罪名關進警局拘留十五天了。
一只幽綠色的拳頭，停在葉北面前。
見葉北抓著貓主子，將它當做盾牌擋在面門，及時護住了他英俊瀟灑的臉，拳頭離窮奇的腦袋只差毫厘。
鐵瓔珞雙手護著胸，看葉北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不可回收的垃圾一樣。但瞥向葉北懷里的那只大貓時，又變成了好奇與疼愛的感覺。
貓主子兩只爪子抱著干辣椒，還沒來得及啃一口，只覺凌空拳風撲面而來，一時嚇得沒了聲息，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幽色手臂。
看這只手臂指甲呈紫色，骨節粗大，手掌大而寬，肌肉結實虬札，很像男人的臂膀，沒有任何飾物和紋身，從鐵瓔珞后肩憑空出現。
葉北盯著這玩意兒大氣不敢喘一下，他的倀鬼之身就像是見了天敵，在止不住地發抖，貓主子的表現也十分駭人，它已經失去了自我保護的本能反應，呆在葉北的手里都忘了掙扎，連保護要害的行為都沒了。
——它可是兇獸啊，世界上除了吃喝和葉北以外還有什么能鎮住它？
答案是死亡。
有那么一瞬間，窮奇感受到死亡將至，才會如此錯愕，因為它太久太久沒有面對過死亡了。
如一禪師在一旁怒目而視，上半身的膀子肌肉要把西裝脹裂了，仿佛受到了極大的精神攻擊，喘著粗氣，動彈不得。
安靜，詭異的安靜。
直到那條手臂輕輕捻著窮奇手里的干椒，遞到鐵瓔珞手中。
這姑娘好奇地盯著貓咪。
“傻貓，居然喜歡吃辣的。不過……”
她輕輕咬了一口，臉頰發紅，像是讓辣椒的味道激得血氣上涌。
將剩下半個塞到窮奇的爪子里。
她嘟著嘴。
“挺可愛的。”
窮奇小心翼翼將干椒塞進嘴里，慢慢咀嚼著。
它說：“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