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四日凌晨一點，離中元節到來還有二十三個小時。
葉北駕車駛上茹云山的盤山公路，森林公園中大片闊葉楊遮天蔽月，視野極差。
距離玲希發短信已經過去了十來個小時，期間一通電話都沒打過來，葉北內心有種隱隱不安的感覺。
“你在擔心那個小姑娘？”窮奇蜷在兒童座椅里，看見葉北緊鎖眉頭的模樣，它的眼神中透著好奇之色，“奴才，剛送走舊愛，又來了新歡？”
“不，我擔心的不是這個。”葉北的眼神不時瞥過后視鏡，見一望無盡的公路后方，道路盡頭透出深邃的黑暗。
仿佛整個天地之間的光芒，只剩下了這輛宏馬轎車的鹵素大燈。
夜幕之下，公路兩側茂密的林地樹葉叫陰風擾動，發出颯颯厲響。
“我擔心你。”葉北說。
“嘁……”窮奇閉上一只眼，作假寐狀，不屑道：“你要是真有那份孝敬主子的心思，剛才就應該把那只啖精鬼抓來，讓我吞進肚里。還說擔心？你擔心我什么？”
“我自從摸過駕照之后就從來沒開過車。”葉北淡淡說道：“這才想起來，副駕駛是不能安兒童座椅的，氣囊炸開能把孩子崩出腦震蕩，所以很擔心你的貓生安全。”
窮奇臉色一變，“那幾個賣車的畜生就沒攔著你？”
“應該是我長得太帥，銷售小姐只記得要微訊號，一時忘了。不過也沒關系，你夠皮實的。”葉北答。
“這是人干的事兒嗎！”窮奇伸著它那兩只小短腿把安全帶勾了過來，將自己嬌弱的貓身綁了個嚴嚴實實，內心十分不爽。
雖說它的肉身還算皮實，但受到強沖擊時總會觸發身體的自我保護機制而暈過去，這點才是窮奇在乎的地方。
它叮囑道：“你開穩點兒。”
葉北看向窗外路旁不時掠過一兩座袖珍小廟，心中起疑，踩下剎車調頭而行。
記得玲希短信中也說過，茹云山下有許許多多奇怪的神廟。
夜色之下，葉北蹲在路邊一座小廟前，仔細觀察著廟宇的特征。
它不過半米高，面積一米見方，青瓦拱頂，墻面呈紅色，從墻上層層疊疊的苔蘚來看，是非常古舊的建筑，沒有窗戶，也沒有大門和門檻，與一般的祠堂廟庵有很大區別。
它的門讓一塊厚實的黑布蓋住，上面已經蒙了一層厚厚的泥污，像是許久沒有人來打掃過。
葉北湊近了，想揭開這座廟的門簾，手還懸在半空時，見小廟的紅墻綠蘚上，突然鼓出密密麻麻的疙瘩。
那是什么？
突然，葉北鼻尖發涼，一抹翠影從墻壁上彈射而出！
他眼疾手快，死死將異物抓在手中，定睛詳看，是一條吐著紅信的幼年青蛇，體長不過十來厘米。
窮奇跟了上來，面露欣喜之色：“有夜宵？”
葉北小心翼翼將手心里的小可愛放歸山林。
“不能吃。”
“為啥，保護動物？”窮奇問。
葉北：“是黃眼睛的小青龍，沒毒，如果遇上有毒的紅眼睛竹葉青可以給你當零嘴。”
“這是人說的話嘛！”窮奇努努嘴，跟著葉北一塊蹲下了，一主一仆同步率倒是挺高的。
他們一同向廟宇的黑簾子望去，窮奇看了半天沒看出個名堂。
“看什么吶？”大貓戳著葉北的膝蓋，“不就是一座廟嘛？”
“不太對勁。”葉北拄著下巴，往嘴里塞了支煙，“小青龍晚上一般都掛在樹上睡覺，這種寵物蛇習性突出一個佛系，很少會主動攻擊人。”
窮奇嫌棄地盯著奴才手里的卷煙，揮了揮爪子，要把煙霧都趕開。
“大晚上的你擾蛇清夢，要來咬你也正常呀...我說你能不能別抽了。”
“逼不得已呀，貓哥哥，毒蛇不咬煙鬼。”葉北解釋道：“尼古丁對動物來說是劇毒，我防個身怎么了。”
“你都死不掉了怕甚么！”窮奇指了指那黑簾：“上去，盤它！我還想著晚上能不能趕到酒店泡溫泉吶！”
葉北略加思索，眼神瞥向身邊這只“大可愛”。
窮奇一時愣住——看見葉北歪歪頭，雙目中直愣愣的微妙眼神，嘴角還浮現著慈愛與關懷的笑意。
它心中發憷——那個男人在想什么?
曖昧的幾秒鐘過去。
一縷青煙飄上半空，叫陰風攪得稀碎。
“不行，不可以。不盤了。”窮奇面色正經，仿佛剛才說過的話都是放屁。
葉北：“我覺得OK。”
窮奇：“我好歹也是保護動物。”
葉北：“你這時候記起來自己是保護動物了，扒在我沙發上喝可樂吃薯片的時候怎么沒想起保護自己的身體健康？”
窮奇：“你這算虐貓，動保會把你PO上網……”
沒等主子說完，葉北沒打算多廢話，捏著它的后頸毛就往廟里塞。
“CSNGDZ！MMP！QNMBD!放下！把我放下！起開！你再動我我喊了！我喊了啊！”貓哥哥還是那么儒雅隨和，說出來的話能把人心都甜化了。
葉北不管不顧，問道：“看見什么了？”
窮奇答：“啥都沒看見！就一個石頭墩子！”
聽罷，葉北又將大貓弄了出來。
“你如果你再這么干……”窮奇惡狠狠的模樣，想要開口威脅——
“——你就會離我而去？不茍且了，餓著肚子尋找詩和遠方？”葉北的語氣和靈衣的溫度一樣暖。
“總之……你說過的，干活得收錢對吧？”窮奇半溫不火地往外吐著慍怒。
葉北從兜里取出墨鏡和魷魚仔。
窮奇立馬用爪子指著食物。
“我選這個！我選這個！”
“小孩子才做選擇題。”葉北給它戴上觀靈，魷魚仔塞進貓嘴里，又送進了廟宇中。
當大貓戴上觀靈進入神廟的那一刻，葉北明顯感覺到了異動，仿佛整個森林都醒了過來，敏銳的聽感讓他察覺到各種各類野獸蟲豸的聲音。
他立馬將窮奇給扯了回來，也害怕主子的身體真的出了什么差池。
葉北問：“還好嗎？”
窮奇眨巴著大眼睛，墨鏡中看不出什么異常。
它回道：“沒事兒。”
貓咪情緒非常平靜。
葉北問：“看見什么了？”
它答：“一張牌匾，其他的沒看太清楚，好像還有一塊石頭。”
葉北：“牌匾上寫著什么？”
“五郎觀。”窮奇嘟囔著：“就這三個字，”
葉北幫主子取下墨鏡，將大貓放回車里，準備繼續上路。
“你不去仔細看看？好好查查？”窮奇問。
葉北解釋道：“不必查，一般恐怖電影里，沒事兒去翻這種奇奇怪怪玩意兒的家伙通常沒有什么好下場，時間不多，我們只要提前找到受害人就行。”
說罷，他按下靈衣領口上的藍牙麥克風，通訊直達蘇星辰，此事已經超出了普通靈災凡人鬼魂的范疇，當然要通知天樞。
“喂？”
耳機中傳來刺耳的電流聲。
失效了？
葉北點火發車，眼神瞄向窮奇。
貓主子以天真純良的大眼睛回應著奴才。
葉北態度淡然，言語惡毒。
“你如果有什么東西瞞著我，大可愛，我會和天樞的人一塊商議，要不要把你這保護動物，變成歷史文物。”
話里的意思頗有種玉石俱焚的感覺。
“請相信我，我的好奴才~”窮奇捂著心口，一爪比天發誓。“我對你是掏心掏肺，恨不得重新讓你活一次，然后一把屎一把尿喂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