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亮而有低沉的鐘聲在清晨的洛陽中回蕩開來。
巨大的鐘響幾乎傳遍了整個洛陽城。
打早起來忙活著的百姓們,幾乎在聽到這道鐘聲的時候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鐘聲來源處。
整個洛陽城有如此鐘響的地方只有一個地方。
那便是凈念禪院。
在前面那道鐘聲還未消散的時候,天空再度傳來一聲鐘響,連綿不絕的鐘聲幾乎喚醒了整個洛陽。
推窗。
低調入城,做了相應打扮易容的袖里乾坤杜伏威此刻站在窗口,目光也順著聲音的來源處朝著遠方望去,自言自語道:“唔!終于開始了。”言罷,杜伏威抬頭朝天空望去,只見本該紅日初升的清晨并沒有出現,反而是整個天氣都顯得灰蒙蒙的,莫名給人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
洛陽城既安全又危險。
作為江湖上盛名的袖里乾坤,他杜伏威可謂是一個老江湖。
他非常清楚自己什么時候該張狂,什么時候該低調。
在這段時間,唯有一些自大的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才會挑起爭鋒,或者是被人挑撥而來,那些老江湖比如佛道魔三教則明顯的保持了一定的沉默,似乎在默默地積蓄力量。
讓杜伏威印象最深的便是一名來自突厥的年輕劍客,似乎叫跋鋒寒來著,在這幾天的時間里這個年輕人可謂是被城衛軍給攆的雞飛狗跳。倘若不是他杜伏威站出來幫了一把,只怕那跋鋒寒也成為了那被扔在城外亂葬崗的一具尸體了。
這些年輕人,倒是富有朝氣,膽大的狠。
跋鋒寒,是除去揚州雙煞外的第三個讓杜伏威印象深刻的年輕人。
“謝謝恩公救命之恩!”
就在杜伏威眺望的時候,一道聲音在身后響起,正是出自突厥的年輕高手跋鋒寒。
此刻他身上幾乎纏滿了白布,整個看上去傷痕累累,臉色雖然蒼白,但眼眸中蘊含著火一樣的勃勃生氣。
“不必道謝!”
“只不過是老夫順手而為而已。”
“老夫老了。”
“有時候覺得有一種心有余力不足的感覺,救你,只是是被你身上那股一往無前的勇氣所吸引而已。”
“跋鋒寒是吧?”
“天下間,膽敢在三大宗師面前拔劍的年輕人,你是老夫所聽說的第一個。”
天下間三大宗師威名赫赫,年輕一輩中有膽氣拔劍較量,甚至在失敗后還能活著逃出的人少之又少。而這名為跋鋒寒的年輕人,之所以盛名在外便是因為這件事情。
杜伏威因為自己兄弟輔公佑的緣故,在來到洛陽后,看到了跋鋒寒,從這個年輕人的身上再度體會到了那名叫勇氣的東西,這才是他站出來從城衛軍的圍追堵截中救下跋鋒寒的緣故。
不過慶幸的是沒有遇見那一枝獨秀月傾池,否則的話他杜伏威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結局發生。
“呵”
聽到這話,跋鋒寒沒有在意身上的傷勢,整個身體挺拔無比,只不過臉上卻是不由自主的露出了苦澀之笑,這名氣對他來說,并不值得高興。
因為其中的代價實在是太重了。
沉默良久。
他有一種想要收對方為干兒子的沖動了。
杜伏威突然開口問道:“小子,你還是想要去看嗎?”
“論道大會不會那么平靜的,極有可能到時將會是一場血戰。”
“不知道到時這洛陽,這凈念禪院里會倒下多少人。”
“那不是一個湊熱鬧的好去處。”
語氣雖然平淡,但話語深處的那股勸誡口吻卻是不言而喻。
“論道大會,誰勝誰負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我只是想要從其中看看自己距離大宗師還差多少。”
“沒有無懼死亡的勇氣,到時如何面對武尊畢玄?”在自己被救下來的這段時間里,跋鋒寒也大概的清楚了眼前這中年男子的身份,乃是大名鼎鼎的江淮義軍兩大首領之一的袖里乾坤杜伏威。
原本他以為這是一個可怕的人物,但在這幾天時間的接觸里,跋鋒寒發現了這個中年男人有著與自己一樣的氣質。
外冷內熱。
雙方竟然是出乎預料的對彼此都有著極好的印象。
“也罷。”
“跟老夫走吧。”
“老夫恰好也對這論道大會有著極大的興趣。”
“想要親眼看看這三教將在洛陽攪起多大的風云,想要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勝利者。”
說完,杜伏威已經邁出步伐,走過跋鋒寒的身邊,掃了一眼對方身上的傷勢,在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之后,這便轉身走下了樓梯。
老夫會竭盡所能的保證你的安危。
杜伏威這里不過是今天呆在洛陽的江湖人的縮影。
有一說一,只要奔著論道大會湊熱鬧的江湖人都在這晨鐘聲中朝他們今天的目的地而去。
凈念禪院。
隨著晨鐘的敲響,那宏大的鐘聲正以此為中心朝四面八方傳播開來。
銅塔下。
蓮花臺上。
一身白色僧袍的白少棠正坐在上面舉目眺望。
視線落點正是那晨鐘的方向。
哪怕是早已經見過數次,但再一次見到此景,還是讓白少棠忍不住的心生感慨。
比起慈航靜齋來,凈念禪院從某種意義上更擅戰斗。
慈航靜齋是參謀部,凈念禪院是戰斗部。
自他進入凈念禪院之后,這戰斗部落入了他手,了空大師自我破除閉口禪,知曉了自己的未來,這才決定了佛子論道大會。
那巨大的晨鐘下方,不嗔,不癡,不懼,不貪四個和尚正用著各自的腦門往死里錘那銅鐘。
那咣咣作響中,那鮮血淋漓的額頭,直瞧的白少棠時不時的眉頭輕挑,腦門生痛。
此時,敲完晨鐘的四人正端坐在那里閉目調息。
在為成為佛子之前,白少棠只覺得這佛門中的戰斗人員十分之固執,簡直是不可理喻。但是現在,白少棠卻發現這些和尚還真是有一些可愛的地方,一旦懾服,那么這些僧人將是自己手上最可怕的戰力。
固執的人向來不容易說服,可一旦成功,其成功也是比想象中的還要大。
尤其是對宗教人士來說更是如此。
他們之所以這般瘋狂,倒不如說是被白少棠的那套壓箱底的理論崩潰了過去的信仰。
“佛子!”
就在白少棠愣愣的看著那四個和尚發瘋一樣的用腦殼敲鐘的時候,凈念禪院的住持了空走了過來。一身袈裟的了空大師,此刻的他早沒有了當初的佛門高僧的模樣,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不少,渾身上下雖然是佛意沛然,但不知怎的,其整體之中包裹著一股蠢蠢欲動的暴虐之氣。
躬身,行禮。
來到跟前。
了空低聲說道:“時辰將臨了。”
時間到了嗎?
終究到來了。
聽到這里,白少棠抬頭掃了一眼那灰蒙蒙的天空,在感覺了下那外面蠢蠢欲動的人,這才開口吩咐道:“那,開門吧!”
晨鐘再響,大門打開。
在嘎吱聲中,論道大會隨著凈念禪院的打開,正是開啟了。
隨著大門緩緩打開,透過縫隙,開門的僧人已然看到了那站在最前面的一群僧袍打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