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血。
沿著劍身滑落。
赤著腳的師妃暄一步一步的面無表情的朝前走著。
腳下踩著的碎石雖然讓整個腳感到非常的疼痛，但比起心頭的那種痛遠遠不如。
憤怒。
內疚。
不堪的情緒在心中不斷的糾纏。
紙上的字終究比不上擺在眼前的事實。
從第一劍時的遲疑，到眼下出手的速度，角度和力道的完美，這是一種階梯型的成長。
這也代表著師妃暄的心境的變化。
考驗。
這便是燕王楊倓為師妃暄準備的最后的考驗。
是誅心。
亦是鑄心。
在場的眾人沒有人去問燕王為什么要突然對佛門出手，也不想去理解那最后深藏的秘密。要知道，當初在江都的時候，慈航靜齋的傳人可是當著所有人的面選擇了燕王為真命天子。
然后轉過頭來，燕王便對佛門下手了。
不過在見識了陰癸派長老魔隱邊不負的死，還有對聞采婷的懲戒之后，在場參加這次行動的高層都不會對燕王的舉動有任何的疑惑。
畢竟有些東西越想越深，越想越可怕。
為了安危，他們不想了解的太多。
哪怕是寇仲和徐子陵兩人都是如此，他們兄弟兩個尤其是寇仲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將放在了軍事上，他要不負自身的將軍之職責。而在親眼見識了這寺廟里隱藏的黑暗之后，徐子陵的情緒也出現了變化。
這江湖……
有些太黑暗了。
徐子陵已經不知道誰是正，誰是邪了。
畢竟在這段時間里的接觸里，即便是陰癸派的一些人，尤其是白清兒更是讓人看不出來有多少的壞，反倒是慈悲為懷的佛門表現出來的骯臟讓他整個人都目瞪口呆。
自這一刻起，徐子陵知道了黑白從來不是那么分明的。
這江湖是灰色的。
“好厲害。”
寇仲在檢查了一下這和尚身上的傷口，那是被那丑胖的小暄暄留下來的，看著上面的痕跡，寇仲不由感嘆道：“出劍開始有著遲疑。游移不定，但隨后變得快，狠，準。”
一個剛剛加入陰癸派不久的新人會這么厲害？
寇仲撓了撓頭，有些疑惑。
不再是江湖小白的寇仲此時倒也能稍微品評一下剛入江湖的新人了，對他來說，那小暄姑娘便是一個新人。
女人狠起來真可怕。
感嘆了一聲，寇仲對一旁同樣在觀察尸體傷口的徐子陵嘀咕道：“這又是一個天才？”
試想他們兄弟兩個因為失去了習武的最佳時機，那可是在得到了長生訣才有機會踏入武道至高境界，再加上白大哥教導的刀劍合璧，這才在江湖上闖出了赫赫盛名。然而在兄弟兩人的江湖生涯中，他么的見到的不是老江湖，便是年輕天才，總感覺天才這一詞有些廉價了。
獨孤鳳。
師妃暄。
婠婠。
在了解中，據說還有那什么多情公子，影子刺客等等。
本來兄弟兩個覺得自己練武時間短，資質更甚的時候，這個時候又突然出現了一個小暄，這讓寇仲和徐子陵兩人詫異了。
小暄很丑，很胖，也不會武功。
兄弟兩個非常清楚。
可是這傷口怎么看起來像是一個老手，至少以徐子陵的眉來眼去劍是刺不出這樣的傷口的，至少一個快字就做不到。
要知道小暄才拜入聞采婷門下幾天的時間啊？
竟然就能夠做到這個地步？
徐子陵有些懷疑人生。
前方。
燕王楊倓和白清兒兩人慢條斯理的跟在師妃暄的身后，一邊走一邊閑談著。
“怎么樣？”
“清兒，這小暄是一個天才吧？”
“到時絕對能夠將你師傅祝玉妍創造的搜心劍法耍的有模有樣。”楊倓點評著師妃暄的出劍，從速度，從角度，從力道，進行了自己的點評，而且還拿出了當初婠婠與小師傅獨孤鳳的交鋒來做形容。
那時，婠婠的搜心劍法被獨孤鳳的輕重之劍給砸的頭昏腦花。
被打的不斷的后退。
可以說在劍道上的交鋒，婠婠是慘敗。
當然，說這個話，絕對不是因為上次在江都的時候，燕王楊倓想要再欣賞欣賞婠婠的天魔舞，看她有沒有聽從自己的意見，將那天魔跳得有模有樣，有靈魂而被拒絕之后的遷怒。
“嗯！嗯！”
白清兒聞言則是小腦袋不斷的上下點動著，她也覺得自己師姐的劍道天賦并不高。看看這小暄暄，這才拜入師門幾天，便在劍道上展現出來了特別的天賦，出劍那是又快又狠。
至于是否有隱藏，而且因為年紀的緣故不適合習武，有了寇仲和徐子陵兩兄弟打底，對這一點白清兒倒是沒有太過在意了。
而且她也很明顯的感受到了殿下在故意培養這個小暄暄，她很聰明的知道自己不需要問那么多，不需要追根究底。
但劍法上這一點，白清兒也贊同。
婠婠師姐的劍法雖高，但比起那真正頂尖的人來說還是不夠的，婠婠終究擅長的是天魔功。
“不過孤倒是覺得是清兒你師姐練功的方向練錯了。”
“就像天魔舞沒有練出靈魂來。”
“而且她劍法天賦其實并不差，很有可能是選錯了劍法。”
“陰后的搜心劍法不適合她。”
燕王楊倓摩挲著自己的下巴說道，要知道搜心劍法是祝玉妍什么時候創造的？那是在她與石之軒戀愛被甩了，失戀之后才創造出來的。婠婠到現在還是一個云司姬，比之白清兒的開車水平還不如。
更別提戀愛什么的了。
搜心？
搜誰的心？
一顆云司姬的心？
婠婠能用出搜心劍法的真意才叫有鬼了，在劍法上被小師傅獨孤鳳亂錘并不意外。比較起來，劍典就比搜心劍法適合多了。
白清兒一頭的霧水。
而這個時候，師妃暄已然站到了這座寺廟的主持大師的前面。
老和尚武功不怎么樣，但面對如此危局仍然面不改色，端的是有著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風采，一身高僧姿態沛然而現。
面對殺戮，面對大軍圍攻。
老和尚仍然神神在在的轉動著佛珠，念著阿彌陀佛。
嗤——
正在閑聊著的燕王楊倓和白清兒忽然一愣，轉過頭，便見到小暄暄因為老和尚似乎說了什么，讓她惱怒之下直接一劍梟首，老和尚的腦袋正打著旋兒飛空，鮮血直接噴涌出來，將站在那里的師妃暄染了個通透。
回頭。
那布滿了血絲的雙眼，那猙獰的面孔，那粗重的喘息，還有那肆意的殺意。
似妖，似魔。
這模樣直接將白清兒嚇了一跳。
而楊倓見狀則是拍起了巴掌，臉上爬滿了笑容。他聽到了老和尚的話，老和尚拿慈航靜齋和凈念禪院來做最后的威脅。
因為他知道仙子在這一刻徹底蒙塵了，今天的這一幕將一直存在師妃暄的心中。
這便是佛身上的金衣。
揭破之后便是魔。
一步踏錯終身錯。
高高在上的師仙子終將下海成為魔門弟子。
這，便是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