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嚴從洗漱間回來，用毛巾擦著水淋淋的頭。
今晚可算是過足了癮頭。
在附近部隊的靶場上，整個獵人分隊進行“固定姿勢反應射擊”和“搜索中轉身判斷射擊”兩個科目的實彈練習。
和白天的射擊科目不同，夜間射擊更講究“槍感”。
速射和精度射不同。
速射是近距離格斗式射擊，當你使用到這種射擊的時候，精度已經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速度。
先開槍者勝利活下來的機會比后開槍的大多了去了。
所以，速射的精髓在于一個“速”字。
正如這幾天，韓自詡不斷教所有人進行步手槍互換射擊時候強調的一個要素——當你短距離接敵的時候，不要想著怎么去瞄別人的腦袋，正確方法是，你必須用你最快的速度抬槍，盡可能縮短槍管抬起的行程而指向目標，先敵開火。
在莊嚴的印象中，從前但凡是看影視劇，里面要表現一個槍手牛逼，或者一個狙擊手牛逼，開槍后都是對方的眉心中出現一個小血洞，然后后腦勺上血漿飛濺。
反正只要是牛逼的主角，開槍一定如有神助，必中眉心。
如果你是個影視劇中的主角，開槍不中眉心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說你自己是主角。
現在，莊嚴才知道，原來開槍不一定要射中堆放的眉心。
在實彈練習之前，莊嚴向帶隊的孫鴻漸提出了疑問——如果一個人不是被擊中腦袋，那他可能會在瞬間不會死亡，如果他還有一口氣，豈不是要被他抽槍反擊？
真要這樣，倒霉的不是自己？
在莊嚴的固有觀念里，命中眉心絕對是最佳的選擇。
因為腦袋里有個東西叫腦干，只要命中它，瞬間可以切斷大腦對四肢的控制，令敵人安全沒有能力對自己發動任何反擊。
孫鴻漸當時就笑了，將莊嚴交出列，然后一起來到靶子面前。
在十米的距離上站定，孫鴻漸說：“老章，給咱們倆吹個哨，卡下表，當個裁判。”
倆人面前的都是半身靶。
對于十米射擊半身靶，這件事莊嚴很有疑問。
今晚的科目都是近距離射擊科目，問題是出發的時候帶的卻是半身靶，這就有些奇怪了。
這不是太小看自己和隊友們了？
十米半身靶，莊嚴覺得自己閉著眼睛都能打中。
當然了，也有一種可能性。
那就是孫鴻漸要求所有人的子彈都擊中頭部，這就可以提高難度。
“莊嚴，現在模擬我們短距離遭遇敵人。從拔槍到響槍開始計算，子彈三發，看看誰的速度快。”
“三發？”莊嚴笑了，說：“隊長你確定是三發？三發要求擊中什么部位？”
“沒錯。”孫鴻漸十分肯定：“隨便你怎么打，打上靶就行，用你認為最好的接敵辦法開槍。”
“好！”
倆人站立，雙手呈自然下垂姿勢。
嗶——
隨著章志昂的一聲哨音吹響，莊嚴和孫鴻漸倆人幾乎同時拔槍。
拔槍的速度大致一樣，但是接下來卻發生了詭異的變化。
呯呯——
莊嚴的準星還沒大致瞄準半身靶的腦袋，那頭孫鴻漸已經響槍。
孫鴻漸的兩槍從槍聲上聽幾乎黏在了一起，好像一槍似的。
莊嚴開第一槍的時候，孫鴻漸第三槍已經打出。
孫鴻漸的第三發子彈和莊嚴的第一發子彈是同時射出的。
等孫鴻漸收槍了，莊嚴第二三槍才射出。
呯呯——
“退子彈！驗槍！”章志昂下達了命令。
莊嚴和孫鴻漸驗槍完畢，章志昂上來宣布成績：“莊嚴，兩秒四二；孫鴻漸，一秒零三。”
“哇！”
一旁的所有獵人分隊隊員全部驚呆了。
一秒鐘時間射出三槍，太快了！
“報告！”
當所有人都驚呼的時候，莊嚴舉起了手。
“你有什么問題？”章志昂問莊嚴。
莊嚴說：“我三槍都擊中頭部，孫隊三槍只有一槍中頭。”
大家圍上來一看，果然，孫鴻漸面前的半身靶上有連個彈孔是在腹部靠近胸部的位置，然后一發擊中頭部。
而莊嚴這邊三發全部在頭部，呈三角形。
按理說，如果計算頭部擊中率，莊嚴是贏了。
“我說過，隨便怎么打，你覺得該怎么打就怎么打，只要上靶，我沒有違反規則，對吧？”孫鴻漸說。
莊嚴笑嘻嘻道：“孫隊，你不能這么說，咱們精度不同，不同拋棄精度只講速度，對吧？”
大家一聽，好像很有道理。
就像在老部隊打靶，五槍十環用時1分鐘，總比四槍八環一槍十環用時30秒的要成績好。
這樣一想，所有人頓時又覺得好像莊嚴挺有道理的，不過礙于孫鴻漸是副隊長，沒人敢吭聲。
孫鴻漸冷笑道：“你們覺得我贏了這個結果有疑問？”
沒人說話。
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人看就抬頭看星星，裝沒聽見。
都覺得莊嚴贏了，但是又不敢得罪孫鴻漸。
章志昂在一旁只是微小，也不說話。
莊嚴很得意。
他覺得自己還是得到了大多數隊友的肯定，畢竟精度擺在那里，三發三中頭部，至于時間，兩秒多，對于一個入隊才幾個月的特種大隊新丁來說，很不錯了好吧！
孫鴻漸也不說話，指指兩個半身靶，問莊嚴：“假如兩個靶子一個是你，一個是我，我遇到的敵人是你，你遇到的敵人是我，你覺得我們誰活下來？”
這個問題如同一道閃電，頓時穿透了莊嚴的腦海。
他的頭皮霎時間麻了。
對了。
假若情況如同孫鴻漸所講那樣……
我艸！
自己肚子上先挨了兩槍……
孫鴻漸說：“莊嚴，你覺得我們同等條件下遭遇戰，你還有機會向我的腦袋瞄準嗎？”
莊嚴的臉白了。
所有隊員的臉也白了。
只有章志昂，還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站在一旁，看著這群菜鳥和孫鴻漸較勁，然后被啪啪打臉。
“什么叫近距離速射？”孫鴻漸說：“你們首先都沒搞懂這個概念。有時間等你進行精度瞄準的話，還叫近距離速射？你們是不是對速射這個詞有什么誤解？”
大家這下都不說話了。
是啊！都不是傻蛋，只要沒瞎，只要還有點點智商都知道，假如孫鴻漸和莊嚴互為敵人，誰先倒下。
“你們是從下面集團軍里過來的，接受的訓練都是教材上的制式訓練，沒錯，我沒錯教材上的東西有問題，但是正如跳傘一樣，讓你們練習最保守的抱手式離機，并不代表者其他動作可以。”
他手一抬，指向章志昂。
“例如章隊，他愛怎么離機都可以，因為經驗足夠。所以，不能不看教材，但是也不能死看教材。戰場情況瞬息萬變，好的兵，好的指揮官，都是熟讀教材但是又絕對不拘泥于教材。兵無常勢，水無常形。什么方式最有效，最快捷，最致命，你就用什么方式放倒敵人……”
說到這里，他笑著搖搖頭。
“同志哥們，打仗不是在訓練場上或者比武場上比賽，是要死人的，沒人跟你說什么鬼精度，精度是在特定的時候，在特定的環境，特定的任務下才必須要求的，而這種近距離遭遇戰，你們先想辦法用最快速度撂倒敵人，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說。”
說罷，走到莊嚴的面前，指著半身靶道：“兩槍主軀干部位，足夠可以令敵人暫時失去反抗能力，只要給你多出一秒的時間，你還是可以爆掉他的頭，以絕后患。但是記住——”
他舉起食指，在莊嚴的面前點了點。
“一定要先開槍，速射不是用來好看，不是用來玩的，是用來打仗的，不要以為看幾場電視劇就以為自己掌握了射擊的精髓，小子！”
他伸手拍拍莊嚴的肩膀。
“要成為一名合格的專業特戰隊員和狙擊手，你還嫩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