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署的宴客廳挺大,就算地處偏僻,衙署這類建筑也是按照太守的規格來建造的,不但寬敞,而且也頗有格調。
當然,所謂格調也只是布設比較合理,事實上這個時代宴客都是一張張矮桌,一人一案,來的人雖多,但能夠進入這宴廳的,也基本都是這桂陽數得上號的人物,其他人不是陪在左右就是沒有資格進入這廳堂之中。
人分三六九等,此刻在這宴廳中,或者整個衙署之中,高低貴賤一目了然。
劉毅坐在主位之上,說了幾句客套話,這方面的經驗還是有一些的,華夏自從酒這東西發明以來,時代雖然在不斷演變,但酒桌文化卻從未落伍過,甚至在不斷影響著周邊國家。
把玩著手中的酒觴,卻并沒有多少醉意,劉毅舉起酒觴,看著不少人盯著桌上的食物,有些好笑,這些人在桂陽應該都是頗有權勢的人物,能讓他們這般惦記著吃,已經足以說明天工釜的厲害之處,這也算是變相的為墨城打個。
其實挺無趣的,這些人過來的目的,雖然還沒開口,但大概能夠了解一些,邀功嗎,如今荊南地區歸了劉備,這些人一來是表忠心,二來是探一探劉毅會如何治理桂陽,政策上和曹操以及昔日的劉備有什么不同。
別以為沒打仗白撿了一郡,但實際上,這樣的地方處理起來有時候比直接打下來更麻煩,你看零陵,現在政令在那邊實施,有幾個敢反對?
恭維聲自然是少不了的,不過這些話,聽上一聽就行了,千萬別當真,否則就是真傻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酒宴的氣氛也漸漸熱絡起來。
借著幾分酒意,趙范對著劉毅笑道:“觀先生年歲少于范,不知先生可曾婚配?”
劉毅目光看向趙范,點頭道:“去歲剛剛完婚。”
“那不知先生家中可有妾氏?”趙范猶豫了一下,詢問道。
劉毅看向趙范,臉上表情不變,心中卻是打起了警惕,搖頭道:“我夫妻頗為恩愛,并未想過納妾之事。”
“先生此言差矣,大丈夫自當妻妾成群。”趙范搖頭道:“再說以先生今時之地位,若有妻無妾,豈非枉為丈夫?”
我怕腎虧!
劉毅無語的看著趙范,這男人有多少妻妾跟是不是丈夫有什么必要關系?諸葛亮也沒納妾,你咋不找他去?
“府君有話,不妨直言。”劉毅看著趙范微笑道。
趙范沒有說話,只是命眾人散去,又跟仆從耳語兩句之后,那仆從轉身離開,不一會兒,一名身穿縞素的美婦進來,對著劉毅微微一禮。
“府君這是何意?”劉毅目光在那美婦臉上停留片刻,而后看向趙范道。
“此乃家嫂。”趙范微笑道:“久慕先生名諱,今日聞得先生宴請賓客,便托我,希望能夠一睹先生威顏。”
“見過嫂夫人。”劉毅對著美婦微微頷首。
美婦也沒多言,敬酒之后,便默默地退開。
劉毅目光看著趙范,這一幕有些突兀啊。
趙范笑道:“先生勿怪,這個中有些緣由,不好當眾說,先兄棄世已有三載,家嫂寡居,終非了局,下官常勸其改嫁,然家嫂頗有幾分傲氣,曰非三事兼全之人不嫁。”
“哦?”劉毅端著酒觴,只是應了一聲,沒有接話。
趙范見劉毅不接,自顧道:“一要文武雙全,二要相貌堂堂,三要年歲相當,只要合這三條,便是做妾也愿意,先生,您說天下哪有這般巧事?先生不但樣貌堂堂,此番以兩千兵馬橫掃四郡之地,文武兼備,又與家嫂年歲相當,正合家嫂所言,此乃天作之合也,若先生不嫌家嫂貌陋,愿陪嫁資,結累世之好,如何?”
劉毅沒有說話,只是有些古怪的看著趙范,演義中這一幕也上演過,不過目標不是他,而是趙云,那三個條件貌似有些不一樣吧,這話是你現編的吧?
當時看書或是看電視的時候,只覺趙云太刻板,但現在,劉毅覺得有些不對味了,這趙范是逮誰跟誰結親啊,他懷疑就算是張飛來了,這趙范都能給編出三條理由來,比如說長得丑,嗓門兒大啥的,那畫面,嘖嘖……
“此事還需跟內人商議。”劉毅搖頭笑道,翻臉倒沒必要,人家也是好意,他更好奇趙范為什么這么做。
“先生,這納娶之事,自己做主便是,莫不成先生這等人物還懼內不成?”趙范皺眉道。
“非是懼內,而是尊重,我知府君不解,但內人與我結識于患難,相濡以沫,這等事情,自是要與她商議,也望府君見諒。”劉毅站起身來微笑道,不知怎的,他這一說,卻是讓劉毅想起了當初在臥龍崗時,隔壁的老王還有他那位悍妻,那是真的懼內。
歷史上或者說演義中,趙云為何不答應?那樊氏的樣貌氣質皆為上佳之選,這要換個人,恐怕難以拒絕吧?
“既是如此,卻是下官孟浪了。”趙范嘆了口氣,對著劉毅道:“天色已晚,下官便不叨擾了。”
劉毅點點頭,讓人送客。
“先生,這等好事,為何不答應?”魏延從門外進來,顯然剛才的事情,他暗中聽到了。
“世上哪有這般好的事情?”劉毅搖了搖頭:“禮下于人,必有所求,你信不信,今日便是翼德在此,那趙范也能編出個嫁嫂的理由來。”
“不會吧?”魏延驚訝的看著劉毅,隨即臉上露出怒容:“那趙范想害先生?”
“這個不清楚,但這世上沒有這么好的事兒剛好等著你,與其說是巧合,我更相信是有人設局,這跟行軍打仗一樣,越是覺得勝券在握,就越要小心。”劉毅對著魏延道:“在軍中挑幾個機靈些的,喬裝成百姓于我探聽探聽。”
“探聽那婦人?”魏延問道。
“探聽她多半探聽不出什么,你去讓人探聽那趙范兄長。”劉毅搖頭道:“還有趙范的過往,官聲如何,喜好什么,性格如何,跟和人來往。”
這里是人家的地盤,要隱瞞或是修改一個女人的過往,并不難,而且劉毅對這女人也沒什么好奇的,在這樣一個年代,女人的命運很難自己做主的。
“這……”魏延苦笑道:“一時間怕是難以探聽齊全。”
“無妨,我們有時間。”劉毅笑道。
接下來的時日,主要是立廟,看看能否帶來自己想要的屬性,至于這件事情,也只是好奇而已,反正接下來自己也不想管事了,只是對那趙范的用意頗為好奇而已。
“喏。”魏延答應一聲。
“還有啊,我向皇叔舉薦你為一郡太守,不過估計不太可能。”劉毅看著魏延道:“接下來幾年,以休養生息為主,不會有大的戰事發生,多半是個軍職,至于安排在何處,不好說,但其實我希望你能做個文職。”
“這是為何?”魏延疑惑的看向劉毅。
“你雖有將才,但性格太過激進,長此以往,難免在這上吃虧,趁著如今太平,把性子磨一磨,或許有好處。”劉毅看著魏延道。
反骨什么的,劉毅是不信的,但魏延做事,目的性太強,有些不擇手段,劉毅雖然不是儒家,但在做人上,儒家拋開那些為皇權服務的外衣之外,卻是很有道理的,劉毅不會覺得都對,但也不能把儒家就全否定了,能夠傳承兩千多年,到了后世幾乎成了華人骨子里的東西,并非全無可取之處。
“先生,您這般說……”魏延皺眉道:“可否說具體些?莫非就因為我奇襲零陵?”
“兵有正奇,奇襲零陵只能說明你有膽魄。”劉毅搖了搖頭:“更早一些,你在襄陽欲投奔皇叔時,雖說人各有志,但作為襄陽將領,卻在那時不但反出襄陽,更與襄陽守軍大戰,旁人會說你有反骨。”
諸葛亮就是這么說的。
“可是……”魏延想要為自己辯解。
“你便是要投皇叔,自來投奔便是,當時也不會有人攔你。”劉毅拍了拍魏延的肩膀道:“如今的你,像一把劍,鋒利,能殺敵,卻也易傷己!別讓人覺得你鋒芒太露,否則,最終難免將自己孤立于眾人之外,學著如何與不如自己的人相處,否則,你得勢時或許不會有事,但一旦出事,便是墻倒眾人推。”
魏延看著劉毅,皺眉道:“先生所言,延記下,只是不知先生為何突然要與我說這些?”
“該明白的時候會明白的,此戰之后,你我共事的機會怕會少很多,說這些,于你提醒一些,不如意的時候,便多看看書。”劉毅沒有再多說,人的性格是很難改變的,魏延雖然對自己頗為敬重,但一半得歸功于自己這些時日的表現,另一半也是自有時候會順著他脾氣,自己會做人,但畢竟相識一場,劉毅不希望魏延最后的下場跟歷史或是演義中一樣,那本不該是他的結局。
“喏,多謝先生教誨。”魏延默默地點了點頭,躬身告退,至于有沒有聽進去,那就不是劉毅能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