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的大雜院內,起早的人已經漸漸的冒了頭。
幾個拎著紅色痰盂的老鄰居,正從各自的家中推門出來,往胡同中段的公用廁所處溜達過去,以求將這一晚上所放的水,全都歸于滾滾洪流之中,為祖國的掏糞事業貢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見著身后響起來啪啪啪的聲音,幾個瞅著沈度眼熟的大爺還開玩笑的朝著他喊了一嗓子:“沈家的小子,嘛呢?趕著放水啊!那可是得趕緊啊,免得都要漏到腳面上了!”
被吆喝的主體沈度也不害臊,他朝著那些穿著藍白條紋運動服的大爺們揮揮手,還回了一句:“不是,不是!我年輕,能控制,怎么都能堅持到把事兒辦完了。”
“倒是大爺您……哈哈。”
說完,就比了一個‘嗖’‘啪’砸在腳面上的動作,然后一溜煙的就往另外一條胡同里轉了過去。
聽的那拎著痰盂的大爺愣了一下,后才反應過來,跟著‘嘿!’了一下,卻也只能拋下一句兔崽子,愣是拿這種青春四射的小子沒轍。
這大爺的一通打岔,讓沈度的心跟著踏實了下來。
他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兩三分鐘的事兒,就跑到了昨晚苗偉庭本應該去的急速網吧。
誰成想,他剛拐進這胡同的里邊,就被這當中塞得滿滿當當的人群給嚇了一跳。
本應該靜悄悄的胡同之中,現如今是塞滿了形形色色的人群。
一股子燒過的膠皮與爛木頭磚瓦的味道,彌漫在這四周。
那些進進出出的人們,每一位的臉上都帶著凝重。
沈度見到于此,心中咯噔一下,他剛想邁腳往內里走上兩步,去細瞧瞧到底是不是應和了他昨天晚上的夢境時,他的胳膊突然就被人從后邊拽了一下。
扭頭朝后瞧去,發現竟是苗偉庭在他的身后朝著他擠眉弄眼。
“你!”
不知道為什么,沈度的心一下子就落了下來。
一股子渾身無力的酸軟,瞬間就遍布了他的全身。
“我去!苗偉庭,快,過來扶我一把!”
沈度長出了一口氣,就著苗偉庭拉著他胳膊的手,就歪了過去。
嚇得身后的苗偉庭趕緊將沈度給架出了胡同,有些擔心的問道:“哎呦我去!你這是咋了沈度?不會是被我給嚇得吧?那你這也太不經嚇唬了吧?”
已經被扶著坐在了馬路邊兒上的沈度朝著苗偉庭擺擺手,讓自己噗通通跳的過快的心臟平靜了一下之后,就轉頭朝著苗偉庭的身上看去。
當沈度都快要把苗偉庭給看得發毛了的時候,這位從一大早就古古怪怪的兄弟,一開口就直奔了主題:“我說,苗偉庭,你這大早上的不睡覺,跑來學校門口的網吧干嘛?”
被沈度問到了正處的苗偉庭卻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搔了搔頭回到:“嗨!這不是昨天晚上跟著我爸回家了嗎,多虧了發生了這事兒,還有你爸的規勸,才讓我爸想明白了一些。”
“我們倆個人對著打罵的問題好好的談了談,你那老頭子說了,以后盡量不下死手。”
“能說得通的盡量用嘴解決。”
“而我不是也承諾了,以后上學放學都去你家報道了嗎?跟著你寫作業啥的,自然就不能玩游戲了啊。”
“我就想著早起一會,來網吧里邊把我辛苦練就的游戲號給賣了。”
“也算是我跟網絡游戲奇跡的最后一次道別吧。”
“我那個傳奇法師,可是全+9的閃耀裝備,上邊用祝福+靈魂寶石給砸成了最優呢。”
“這號要是往外賣,最少能賣好幾千塊錢呢。”
“我趁著這會這游戲大火的時候,先把它脫手了再說。”
“這不,一過來就發現,這一條街都給封了。對了,不說這個我還沒想問呢,你又是來這里干嘛來了?”
沈度回答的理直氣壯:“我早起晨跑啊!”
“今兒個我爸的早班,沒辦法給你們做早餐了,我這不就得趁著你們兩位爺沒來之前,讓自己松快松快嗎?”
“誰成想,我記得這一片平常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啊,這現在才六點多,怎么就圍了這么一大群人?”
問到這里,沈度就眼瞅著苗偉庭打了一個哆嗦。
然后,苗偉庭就用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的與其跟沈度分享了一下他在這附近聽到的消息。
“嘿,你說我這腦子,光被咱們有緣的相遇給興奮到了,就忘記了跟你說更重要的事兒了。”
說到這里的苗偉庭還不忘記左右的看看,發現周圍的人都是行色匆匆,滿臉的嚴肅,壓根就沒注意這兩一看就是周圍人家的小孩的時候,就把沈度往路邊更隱蔽的松柏樹后面拽了拽,然后用手指偷偷的戳了一下網吧所在的胡同繼續說道:“出大事兒了!”
“昨天晚上,極速網吧著火了,死人了!聽說死了十幾個呢!”
“我大早上的跑過來,就被人給攔在了那個路口了。”
“這廠甸居街道辦事處的主任,以及琉璃廠居民社區委員會的主任全都來了。”
“他們應著政府相關部門的要求,在里邊拉了一條警戒線,將里邊的路給封了。”
“就連住在胡同里的人家,在經過那里的時候,也必須選擇繞行。”
“像是咱們這樣的想要從這條胡同里邊穿過去,那根本就是癡心妄想。”
“你沒來的時候我就琢磨了啊,沈度啊,你好像是救了我一命啊。”
“你說昨個放學,你沒攔著我跟大彪子他們一起走的話,我會不會去那個急速網吧里邊去刷夜呢?”
“我想了半天,就得出了一個結論,我會啊!”
“那我豈不是就跟那里邊的學生一樣,倒了大霉了啊!”
“再一想我那個不咋地的爹,他就我這么一個兒子,我若是這么不明不白的去了,這個世界上就只剩下他孤單單的一個人了。”
“我這心里就既慶幸又難過的。”
“不好受啊!”
瞧著面有哀色,頗有感嘆的苗偉庭,沈度卻在心中嘀咕了一句:‘其實也算的不得我的功勞啊,這還真是一個幸運的家伙。’
再轉念一想,因為跟自己有了幾分的交情,都能大難不死了,那作為直接的受力人,豈不是一個更加幸運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