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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你會打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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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大陸圣元帝國自由港,午后黃昏。

  這座位于西海岸的港口城市,是所有圣元人的驕傲,它地理位置優渥,處于帝國心腹要害之處,幾條大河在此地匯聚,奔涌入海,沖積出一片不可思議的沃野,為這座城市早起文明初創奠定了極佳的基礎。

  而順河而下,以及沿海岸航行的船隊則為自由港提供了異常豐饒的資源,以及多種文化的碰撞,在很長一段時間里,自由港都是比圣都更為先進繁華的城市,是圣元帝國最為璀璨的明珠。

  同時,自由二字也體現了這座港口曾經承載的沉重歷史。

  在魔族肆虐大陸時,人類曾一度失去抵抗的希望,統治層分成多個派系:堅持以元素復興對抗魔族的圣炎教遺老,決定啟用魔族試驗的魔道先驅,還有決定打造方舟在希望之海上航行避難的大先知。

  不同志向的人無論如何也統一不到一起,而承載著這份分裂的,就是自由城。在那座城市,人們各行其是,興建古典元素池呼喚圣火的,開展全面的魔能研究,進行人體試驗的,還有干脆向西大陸大規模移民的……種種在史書中留下濃重色彩的大事,都發生在自由港。

  如今,這座港口城市的至尊地位已經被圣城取代,但與西大陸的遠航貿易依然維持著它的富庶繁華,其西岸最大的鹿角港,有著令人瞠目的潔白的玉石鋪就的碼頭,碼頭四周種植了散發出怡人香風的綠樹繁花,單單是靠近前去,就能讓人感到心曠神怡,頭腦清明。

  不過理所當然,鹿角港是不折不扣的貴族區,相隔數百米的外圍廣場處便有魔能云衛看守。尋常百姓,哪怕是世世代代在自由港辛勤工作的本地人,也享受不到鹿角港的清新之風。

  而這一天,鹿角港最核心的區域,一座古樸典雅的貴賓樓中,正人聲喧嘩,熱鬧非凡。

  來自圣城的魔道宗師許柏廉,被一眾同行簇擁在正中,眾星捧月一般,賀詞如潮。

  “恭喜許宗師,賀喜許宗師!”

  “許宗師實在不愧是圣元魔道領軍人物,年紀輕輕便掌控天啟,又深得議會器重,被委派為學術團的團長。此行西去宣揚我圣元魔道榮光,必然會在史冊中留名,真是想想都讓人羨慕不已啊!”

  “是啊,上一次圣元大陸如此大張旗鼓地派隊西行,還是在一百五十年前,當時是墨親王帶隊。如今親王的銅像還在圣殿廣場上屹立著,而那個團隊的規模還不及許宗師你的一半啊。”

  “宗師此行遠渡重洋,務必保重身體。”

  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許先生許柏廉,是個身材高挑,器宇軒昂的“年輕人”,看上去只有二十出頭,但兩鬢染上的霜白色卻多少暴露了他的實際年齡。

  如今即將邁入人生第48個歲月的許柏廉,早就不是什么年輕人了,甚至在他本人看來,自己已是老邁不堪。

  出身平凡,自幼就備受排擠,天賦才情也算不上最頂尖,他是靠著近乎折磨的修行方式來換取這一身成就的。

  48歲的身軀上,承載著常人百年也未必承載得來的苦難。許柏廉為了提升魔能適應性所做過的非人試驗,一絲一毫都不能泄露出去,否則立刻就會被天底下的道德圣人們群起而攻。

  哪怕他的試驗素材只有自己。

  那些自詡苦行的魔道士,在許柏廉看來都只是小孩子過家家,沒有折壽殞命的覺悟,談什么苦行?為了晉級宗師,許柏廉將自己的壽命壓縮了30年,以至于48歲的他,無論如何計算,自己的預期壽命也不會超過10年。

  與此同時,許柏廉對成就宗師的所謂標志“天啟”也不以為然。

  他的成就是靠逆天而行得來的,上天沒給他強大的魔能適應性,沒給他足夠好的出身,沒給他寬厚慷慨的導師,他的一切都是拼命掙扎所得,憑什么將成就稱為“天啟”?

  這樣一個憤世嫉俗之人,在很多事情的認知上都不會講道理,性情自然也是極端激進和古怪,尤其厭惡社交,一般情況下,一旦處于嘈雜環境,他就會要么清場要么抽身離開。

  但此時此刻,許柏廉被一眾同行熱情洋溢地吹捧不停,心中卻無論如何都煩躁不起來。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爽到了極點的許柏廉,就連自己多年的人設都忘掉了,緊繃了20年的臉上也綻放起了扭曲的笑容。

  “哈哈,各位實在是太客氣了,我哪里是什么老當益壯,不過是承蒙議會關照,得以退居二線,發揮預熱罷了。”

  這個回應大大出人意料,大家本以為許柏廉會橫眉冷對千夫吹,想不到他居然也有知情知趣的時候!

  片刻的錯愕之后,更是諛詞如潮。

  許柏廉面上敷衍著,心思卻早就漂洋過海。

  他開心,當然不是因為什么被議會看重,更不是因為學術團團長的地位,相反,這兩件事反而讓他心中不喜。

  議會這么多年一直都在排斥他,同樣的研究成果,他的序位永遠要排到別人后面,同樣條件人應聘同一個職位,他永遠是被排除的一個,現在忽然將他臨時提拔,真的是因為看重?

  許柏廉只是性情古怪,可不是任人擺弄的玩具木偶,圣元議會擺明了是要他去做臟活而已。

  長生樹的樹種移植,看似是圣元帝國占據主動,可以在接引時漫天要價,不但為帝國爭取利益,更能借機中飽私囊……所以議會高層其實頗有人為之心動。

  但在許柏廉看來那群人就純粹是智障。事情哪有那么便宜?秦國若是真的離不開長生樹,當初就不會硬著頭皮將組織驅逐,又眼睜睜看著雪山人在邊郡將根須趕回虛界了。

  真正離不開長生樹的是那群被擴張欲玩弄的欲罷不能的圣元人!這一次秦國之行若是漫天要價導致談判破裂,學術團的團長要被議會生吞活剝了!另一方面,若是為了達成合作,反過來向秦人妥協,那當然也會觸及很多人的敏感神經,議會上一樣要被口誅筆伐。

  這根本就是個兩面為難的工作,所以周赦才會在集會時直接點了許柏廉的名字。

  在圣元的7位宗師里,許柏廉是最為勢單力薄,也最為短命的,得罪許柏廉幾乎沒有任何成本,反過來卻可能發掘出很多同好。

  另外,許柏廉也是唯一一個能看透真相,卻還甘之如飴的。

  不錯,許柏廉是真的很想做這份工作。

  他早就迫不及待想要在秦國境內發泄他的憤怒了。

  對于秦國的憤恨,是刻在許柏廉骨子里的,哪怕經歷過上百次的人體試驗,將自己的絕大部分器官和骨骼都替換掉,許柏廉也替換不掉對秦國的憎惡。

  所以能夠名正言順踏上西大陸的土地,名正言順與秦國人為難,這對于命不久矣的許柏廉而言,就是天賜良機。

  其他的一切問題都可以置之不理。

  甚至可以不惜崩壞自己的人設,對身邊的一群垃圾一樣的庸人還以笑臉。

  好在這場吹噓阿諛的盛宴沒有持續太久。

  隨著鹿角港大燈樓上的一陣悠揚的鐘聲響起,所有人都自發停止了吹捧。

  船隊啟程的時候到了。

  許柏廉沒有多說話,目光越過人群,越過貴賓區的古樸小樓,再越過停靠在碼頭上的圣元巨艦的艙壁,鎖定到了一間寬敞奢華的臥室。

  那是為學術團團長配備的房間,就在船長室旁邊,規格卻比船長室更高一層。因為通常情況下,那個房間都是為圣元皇室準備的。

  許柏廉出身低微,卻在特殊情況下享受到了皇室的待遇。

  他對此卻絲毫沒有感激之意,只微微皺了下眉頭,感覺房間里的器物配備,裝潢風格都不合他心意,若非有大喜事等在前面,單就這些問題她就要和人理論一番了。

  不過,姑且忍耐吧。

  下一刻,許柏廉的目光又鎖定到房間中的一張掛畫上,伴隨一聲冷笑,兩者便交替了位置。

  貴賓小樓,一副精美的化作出現在半空,而后當啷落地。

  圣元巨艦的艙室內,許柏廉憑空出現在墻邊,輕出了口氣。

  萬物置換,這是他最擅長的一門神通,甚至說是他唯一擅長的一門神通。

  和那些多才多藝,能力千變萬化的宗師不同,許柏廉并沒有足夠的時間和精力掌握太多的魔道神通,也沒有足夠的性情去駕馭那些繁復的能力。

  他學習魔道的根源就在于童年的一個執念。

  要讓那些欺辱過他的人付出代價。

  而在修行過程中,許柏廉更是深刻領教了“支付代價才能有所收獲”的真理,為了提升自己的造詣,他不得不將自己僅有的一切都拿去置換,這才有了魔道宗師的頭銜。

  “總算到了秦人付出代價的時候了。”

  圣元巨艦在許柏廉登船后便轟然震顫著,從艦橋頂端的魔能熔爐中迸發出一聲宛如巨獸咆哮的嗡鳴,繼而一陣淡淡的乳白色光幕從半空降落,籠罩了整條艦船,巨艦尾部噴射出渾濁的激流,推動沉重的艦身遠離碼頭。

  碼頭同樣閃爍出淡藍色的光芒,將激流的沖級化解分散到整個鹿角港,以免造價高昂而精致華美的港口,在這萬噸巨物啟動的沖擊力下轟然垮塌。

  在離開碼頭一段距離后,巨艦的尾部就仿佛點燃了兩顆新星,耀眼奪目的光芒讓整個鹿角港都籠罩在白晝似的異象中。下一刻,那龐然巨物似離弦之箭加速遠去,艦首刺穿海面,掀起驚濤駭浪。

  這肆無忌憚的張揚之態,正是圣元帝國的完美寫照。

  一日后,圣元巨艦就跨越了希望之海,走完了曾經的先驅者們歷時月余才堪堪完成的偉大航行,來到了大秦帝國東海岸最大的港口城市東籬城。

  這一日黃昏時分,所有東籬城的人都看到自海平面上赫然點亮了一輪烈日,耀眼的光芒頃刻間淹沒了東籬城,讓靜謐的午后時光隨之支離破碎。

  恐慌霎時間伴隨強光蔓延開來。

  哪怕沒有直視東方,那乳白色的光芒也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城內蠕動著遮蔽掉人們的視線。

  光線并不會刺傷人的雙眼,卻會讓人無法視物,而這已經足夠在城內造成極大的混亂。

  但很快,東籬城的港口碼頭上便有一道黑色的屏障騰空而起,將所有的光芒都遮擋并聚斂進去。與此同時響期一個沉悶隱含怒意的聲音。

  “這就是圣元帝國作為禮儀之邦的為客之道!?”

  東籬城的百萬人,沒有人不熟悉這個老邁的聲音,因為在過去的許多年里,他都是這座城市的守護神。

  萬知老人,黃步鳴。

  盡管在年中時候曾經和皇室發生過一些不愉快,讓這位老人光輝奪目的履歷上增添了恥辱的一筆,但仍不可否認他作為帝國宗師,在東籬城內有著舉足輕重,穩定人心的威望。

  只要黃步鳴還在,只要他出手,就沒有任何人能夠威脅到這座城市的太平。

  但下一刻,人們的信賴便遭到了沉重的打擊。

  伴隨海上激蕩來的一陣高昂尖銳的笑聲,黃步鳴升起的黑色屏障開始土崩瓦解,乳白色的光芒自縫隙間不斷流淌而出,再一次洗刷著東籬城內的一切。

  “不錯,這就是圣元對蠻人的洗禮!”

  許柏廉在極度興奮之下,略顯尖銳的聲音也隨之激蕩而來。

  黃步鳴站在港口碼頭的燈塔上,有些吃力地維持著魔具“夜黑風高”,卻發現這個讓他引以為傲的護城神器,在圣元巨艦的逼迫下竟節節敗退!

  “許柏廉啊……”

  黃步鳴有些不甘,也有些惋惜地嘆了口氣,向后撤了半步,沒有再角力下去。

  論戰斗力,他這個死讀書的宗師,的確比不過許柏廉那種滿腔憤恨,宛如復仇者一般的瘋子。論身體狀態,他被長公主破壞的魔器到現在都沒痊愈,本就拿不出全部的本事。而論魔具、陣地等外在助力,東籬城雖然是西大陸人經營了兩千年的古老城市(算上不遠處的原東籬港遺址,歷史更是長達3000年),但城中多半的機關設置都已經不在黃步鳴的掌控中,他能調用的資源非常有限。反觀許柏廉,卻完全掌握了圣元帝國的戰略圣物,天啟巨艦!

  天時地利人和幾乎都不在黃步鳴這一邊,他自然不會勉強。

  反正這里真正負責接待圣元人的,也不是自己。

  他就是個陪同者而已。

  黃步鳴這一撤,黑色的屏障頓時收斂下去,于是乳白色的光芒則趁勢撲來。

  正當人們有些絕望,更有些困惑于東籬的守護者為何要早早放棄時,卻見東海的天空驟然變得赤紅。

  一顆足有城堡大小的隕石,裹挾著如血一般的烈焰從天而降,筆直瞄準了圣元人的巨艦!

  這一刻,艦橋上的許柏廉也皺起眉頭,暫時熄滅了艦首處綻放的光芒。

  “李覃?”

  普天之下,能夠召喚出這種隕石天災的人屈指可數,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離火宗師李覃。

  而對于這個東西大陸都聞名遐邇的舔狗宗師,許柏廉自然也不陌生,雖然心中對此人的性情和魔道都持鄙夷態度,但頭頂的隕石卻是不容輕忽的。

  下一刻,許柏廉深深吸了口氣,已經被頭頂離火灼烤得滾燙的空氣涌入他的肺部,帶來了一陣灼燒般的痛楚。

  然而這份痛楚卻讓他更加興奮和專注。

  放下艦首的光芒后,他立刻抬起頭,目光直視著頭頂的隕石,體內魔能也隨之洶涌而出,形成一張無形的網絡,便要將那隕石包裹起來,然后置換到東籬城里去。

  離火宗師的破壞力,他的確自愧不如,但許柏廉最擅長的就是借力打力。

  你敢對圣元的艦隊召喚隕石,那也別怪我反擊時心狠手辣。

  反正低賤的秦人,死上再多也不足為惜!

  可就在許柏廉的神通即將包裹住離火隕石的剎那,卻見那隕石自然蒸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許柏廉神通落空,肺部頓時發出一陣枯竭似的拉扯聲響,同時也讓他心頭警惕。

  那李覃的神通居然這么靈活!?

  離火隕石是他的標志性絕招,破壞力之強,是毋庸置疑的破城滅邦之器,要接受絕對嚴格的控制,輕易決不可動用。若非秦國南疆千年來都不得太平,可能李覃這一輩子,都只能在試驗區域內運用這門神通了。

  而離火隕石破壞力幾乎獨步天下,那么相應的控制力就不會那么強。即便這是李覃最為拿手的絕活,在確認隕石落點的時候,也會存在巨大的誤差。

  更不用說操控隕石半空轉向,自由改變軌跡之類了。

  而現在李覃做得卻更為過火,別說是改變軌跡,避免被人置換了,他居然直接把偌大隕石變沒了!

  隕石本身是魔能神通所化,神通消除,隕石自然也不復存在,但消除神通哪有那么容易!這就好像一個人將排泄出的東西再原樣吃回去,非猛士不能為也!

  許柏廉單單是神通落空,都感到四肢百骸一陣痛楚,那李覃硬生生消除掉了自己的隕石,反噬力道怕是要再強幾倍,他是怎么承受下來的!?

  與此同時,東籬城的城主府頂,李覃仰面躺倒在地,已是昏迷不醒。

  長公主則緩緩收回毆打李覃的手,冷哼道:“早說過不讓你跟來,來了就給我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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