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徒二人沒多浪費時間,徑直來到了學院的地下競技場。
作為紅山學院歷史最悠久的建筑之一,這個位于主教學樓地下的大競技場歷經多次改造,已成為西大陸最頂尖的競技設施之一。內部空間廣闊且高度可控,可以模擬多種極端環境,且負荷極限非常高,理論上甚至可以承載宗師級的全力戰斗。
最重要的是,如此性能卓越的競技場,平日幾乎免費對學生及教職員工開放,以培養學院的尚武之風。
而這種崇尚實戰的風氣,同樣算是魔道領域中的獨樹一幟。
魔道作為南方大陸的文明根基,用途廣泛,早不局限于戰爭。尤其是東西大陸格局穩定,多年不曾有大規模戰爭,魔道的戰爭化應用自然逐漸被冷落下來。大部分魔道士都從事著各種生產型的工作,并不將所謂作戰能力看得太重。如今的魔道士就算完全不能打,也可以通過其他領域的精深造詣得到尊重。
但另一方面,魔道士如果非常能打,理所當然就會得到所有人的尊重。
戰爭的確不再是人類文明的主流,但和平的根基,卻是戰爭鑄就。
當白驍和原詩步入場中的時候,四周的觀眾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其中既有看熱鬧的學生,也有看熱鬧的導師。白驍目力驚人,除了在前排看到了聞詢而至的清月、陸珣等人,還在角落中看到一批穿著導師袍,帶著笑臉面具的導師們,紛紛打出“打倒原詩!”“執行正義!”“還我女友!”等招牌,一副悲愴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的扭曲粉。”原詩如此解釋道。
一場師生之間用于測試體質的模擬戰,居然吸引了學院內超過百人圍觀,可以說是讓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消息最早是從哪里泄露出去,已經難以考證,兩人為什么要大晚上跑來打架,同樣也不得而知,但這些細節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來自雪山的野人首席,要和最年輕的魔道大師動手過招!
這就足夠了。
觀眾席上,議論聲不絕于耳。
“你覺得誰會贏?”
“勝負應該沒有懸念,原詩畢竟是大師級的魔道士,只要不刻意壓制自己的力量,無論如何不會輸給自己的學生。”
“但之前入學測試的時候就連大宗師都輸了啊,雖然只是20歲時的大宗師,但原詩現在也才二十多歲吧。”
“……如果你不想像角落里那些面具人一樣,逢年過節就可憐巴巴地打著招牌賣慘,就把二十多歲這個概念永遠忘掉,跟我一起念,原詩今年十七歲。”
“那么請問十七歲的原大師,憑什么就能戰勝那個雪山野人了?”
“聽說她在大宗師門下學習的時候,和大宗師就心腦血管的問題做過很深入的研究,畢業不久就拿到了生化域的大師稱號。而生化域的實戰能力一向強大,也很能克制白驍的作戰風格。何況若是老師輸給學生,那也太沒面子了。我不覺得原詩會在眾目睽睽之下自取其辱。”
“我倒是覺得,當她和自家學生一起站上競技場的時候,就已經沒什么面子了。一個十七歲了不知多少年的魔道大師,跟一個剛剛移植了魔種,還沒學會勾勒神通的十六歲的新生打實戰,老牛吃嫩草也沒這個吃法啊……”
“……問你件事哈,面具你喜歡什么顏色的?就角落那幫人戴的那種面具。”
“我靠不是吧,這里是觀眾席誒,我們說話她又聽不見!”
“但觀眾席的人聽得見,尤其角落里那幫面具人,巴不得揭發立功呢,只要讓新人戴上面具,自己的面具就可能有機會摘下來,所以兄臺多多保重,我有事先走了……”
“別拋下我啊!”
戰斗還沒開始,觀眾席上的議論已經熱火朝天。
但顯而易見,大部分人都一面倒地看好原詩。
場中,原詩也維持著絕對的自信,深紅色的衣裙舒展開來,宛如一朵艷麗的鮮花。
“準備好了嗎?”
白驍說道:“看來你還是不夠了解對手。”
雪山獵人,任何時候都準備萬全。
“那就開始吧。”
原詩的最后一個音節尚未落定,白驍便動了起來,伴隨一次爆發式的擺臂,白色的骨矛從肘關節處激射而出,直戳向了原詩的額心。
下一刻,艷麗的花朵轟然散開,在骨矛的沖擊下化作無數漫天飛舞的花瓣。
每一片花瓣的邊緣,都鋒利如刀,在半空中隨風舞蹈,形成一片絢麗的刀陣。
白驍見狀不由點了點頭。
老師的功課做得不錯。
看得出原詩的確下了番功夫,已經補上了魔道士面對雪山獵人時,最大的短板。
啟動速度。
魔道士再怎么神通廣大,大部分情況下其本體仍是不折不扣的普通人類,在反應速度方面,比雪山獵人差的太遠。
在白驍看來,大部分南方人都遲鈍得令人難以置信,從遇到情況到做出反應的間隔無比漫長。所以一旦開始戰斗,只要在對方反應不及的時候完成強擊,往往就能一擊必殺。
白驍來到南方大陸以后,與魔道士的兩次交手,都是依仗著絕對的速度優勢,在對方將魔道神通施展出來以前就完成了斬殺。
但這一招當然不是天下無敵的,至少單單從他這幾天讀到的書中,就看到了很多種破解方法。
最簡單的就是觸發式神通,性質類似陷阱機關,一經觸發,魔能在瞬息間就會完成調制,不再受魔道士本人的反應限制。
狂歡夜上,那兩個皇子身上的傳送術,就是觸發式。白驍在殺掉兩名資深密探后,皇子便立刻回到了白夜城,讓他不及反應。
眼前,原詩化作漫天花雨,顯然也是使用了觸發式神通,在骨矛及體的瞬間完成了肉身轉化,避開了致命一擊。
同時,這花雨的形態,也瞄準了白驍的一大弱點。
攻擊手段單一。
無論他的戰果有多驚人,本質上都只是單純的物理攻擊。能贏,是勝在出其不意,以及對方的物理防御有限。
但以魔道的千變萬化,如果將自身轉變為物理攻擊難以奏效的形態,就能讓白驍難以下手。
白驍在原詩開給他的書單里,看到過一本上古之力導論,其中提到魔道大興以前,支撐人類文明的多種力量中,最為流行的一種就是武道。通過研習武道、打磨肉身,上古時代的人類,舉手抬足都有不可思議的威力。然而這份力量太過單一,很容易被針對,所以在火焰王時代就逐漸衰落。
白驍不確定自己擁有的力量,是不是所謂武道,但書中論述的確是不錯的。
單靠肉身作戰的話,雪山獵人的力量會過于單一,很容易被針對。
所以在沒有規則限制的情況下,雪山獵人從來不會只靠肉身作戰。
就在原詩化為漫天花雨的時候,白驍已經手腕一抖,將投出的骨矛收了回來,原來在骨矛尾部,還有一根幾近透明的肉筋連在手臂內部,被他握在手中。
借著骨矛回撤的勢頭,白驍將左手掌心在矛尖上用力一擦,頓時鮮血將雪白的骨矛染得通紅。而持著血紅色的骨矛,白驍足下發力,在一陣地動山搖中向漫天花雨沖去。
白驍沖勢發動的瞬間,原詩所化的數千枚花瓣就開始激烈旋轉起來,宛如絞肉機一般試圖將白驍撕得粉身碎骨。
兩者接觸的瞬間,一團烈焰燃燒起來。
白驍的血色骨矛橫掃開來,瞬間便掃落了上百片花瓣,而沾到了骨矛后,這些花瓣非但失去沖勢,還會熊熊燃燒起來。
白驍只將骨矛橫掃了幾輪,那氣勢洶洶的花瓣陣就化作一片火雨,簌簌而落。
然而白驍卻皺緊了眉頭,渾身肌肉下意識地緊繃起來。
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句南方人寫的詩:化作春泥更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