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不對啊,怎么才這么點兒?不應該啊,難道后金也有平賬兵?”
小凌河北岸,廝殺了一天,剛剛才返回大營的朱由檢,聽完袁崇煥和幾個喜氣洋洋的薊遼軍大將的捷報,就知道不對了。
斬首和俘獲的數目太少,加一塊兒不到6000!
勝仗都打成這樣了,后金軍一準是損失過半,可現在報上來的斬首、俘獲怎么還不到6000?這個數目也許不全,但是以朱由檢的經驗,最后的斬首和俘獲估計不會超過8000加上之前渡口之戰中的戰績,斬首和俘獲能過9000就不錯了。而后金軍的實際損失肯定會大于這個數目,但也不會大太多,肯定不會超過15000。
如果黃臺吉真的親率大軍在錦州,后金軍的人數怎么都不會少于50000吧?如果再算上隨軍的包衣奴才,六七萬人都有。而損失只有一萬五千明顯對不上啊!
而且剛才朱由檢帶隊沖殺的時候,也已經發現不對了——后金軍的抵抗太微弱,朱由檢的騎兵沖到哪里,哪里就是一片雪崩,根本組織不了抵抗。而且朱由檢還發現后金軍的縱深明顯不夠,很容易就被打穿。
另外,后金軍大營中的帳篷、車輛和遺棄的物資也太少了,根本不像是六七萬大軍的營地。
種種跡象都表明,錦州這里的后金軍很可能是虛的,不是他們的主力!
既然錦州的后金軍是虛的,那么剛才挨了一炮的黃臺吉多半也是假的!
那么現在的問題就來了,錦州這邊的后金軍是虛的,黃臺吉是假的,那么后金軍的主力和貨真價實的黃臺吉又在哪里?
“萬歲爺,臣已經親自問過了,奴賊酋長黃臺吉并不在錦州,錦州這邊就是豪格和阿敏這兩個貝勒在當家。之前被萬歲爺一炮炸死的那個,是個八旗漢軍的一個章京這個章京長得也太像了,臣又太老實了,就給他騙了!”
等到朱由檢卸甲更衣完畢,祖可法就已經審問好了幾個章京一級的高級俘虜,回來向朱由檢報告了。
凡是軍隊,多少都有保密和騙人的機制——有時候要騙敵人,就得先騙自己人。錦州這邊后金軍的底層兵士并不知道黃臺吉不在,也不知道后金主力不在,就算他們隱約知道,也不詳細確切。
所以之前從渡口之戰中俘獲的后金軍官兵中打聽到的消息,全都是自相矛盾的,有的說黃臺吉來了,有的說黃臺吉沒來,有的說后金軍有10萬大兵,有的說最多才3萬而祖可法又是個以貌取人的家伙,一看范文寀長得好,就以為他是黃臺吉了!
而現在朱由檢已經從戰場上抓到了不少牛錄章京一級的軍官,這些人知道的就多了,特別是鑲藍旗和鑲黃旗出身的章京,全都知道自家的虛實底細。朱由檢讓祖可法去拷問他們,得到消息自然就準了。
“你老實?”朱由檢皺著眉頭注視了一會兒祖可法,嚇得祖可法一陣哆嗦,大明天子這才哼了一聲,“既然打死的假黃臺吉,那真黃臺吉又在哪兒?”
“真黃臺吉在”祖可法一愣,“哎喲,臣忘了問了,臣馬上去問!”
朱由檢揮揮手,“趕緊去問!順便再把袁崇煥和你干爹祖大壽,還有趙率教都給朕找來!”
其實朱由檢已經猜到黃臺吉在哪兒了!
一共就兩種可能,一是在錦州,二是在金蓮川草原。
現在不在錦州,當然就在金蓮川草原了。
所以朱由檢也不等祖可法問出個所以然,就和急匆匆趕來的袁崇煥、祖大壽、趙率教他們三個開始軍議了——何可綱還沒回,他殺得興起,已經殺到錦州城東 北面去了!
朱由檢先掃這三人一眼,一個個都跟撿了寶似的!
“諸卿,”朱由檢道,“朕已經讓祖可法查清楚了,今天在奴賊軍大營門前被炮斃的那個黃臺吉不是真的,是假冒的!”
袁崇煥、祖大壽、趙率教三人聞言也沒太顯驚訝,顯然他們仨已經察覺到錦州的奴賊不是主力了。
但即便不是主力,這場錦州之役也已經大獲全勝了!
目前的斬獲加俘虜就有8000之數,明后兩天還會往上漲一些!而且還有許多奴賊跑進了錦州......也是死路一條!
估摸最后總能消滅一萬五千到兩萬奴賊,其中的真奴怎么都有三四千之數!
這樣的勝利,就是薩爾滸之敗以來所未有啊!
“萬歲爺,”袁崇煥道,“即便打死的不是真黃臺吉,咱們也大獲全勝了……奴賊經此一敗,肯定元氣大傷,五年平遼是可期的!”
又是五年……朱由檢心道:崇禎元年時你說什么五年平遼,現在都崇禎六年了,你怎么還是五年平遼?六年加五年,不就是十一年了?
“幾年平遼稍后再議,”朱由檢道,“現在先議一下錦州之圍吧。”
“錦州之圍?”袁崇煥一愣,“為什么要圍錦州?萬歲爺,今天上午您用來轟死假黃臺吉的那個大炮如果用來轟錦州,破城可是易如反掌啊!”
這個袁都督還是懂大炮的,一眼就看出黑鍋炮的厲害了。只要把黑鍋炮擺到錦州城下,抵近開火,不斷用開花彈打城內目標,破城就不在話下了。
“萬歲爺,”祖大壽也說話了,“據臣所知,守錦州的是奴賊鑲藍旗的旗主貝勒阿敏......他雖然是黃臺吉的堂兄,但是其生父舒爾哈齊,和兄弟阿爾通阿、扎薩克圖都因為反對努爾哈赤造反,而被努爾哈赤殺死。他和努爾哈赤是有血海深仇的,追隨黃臺吉是不得已。
而且在天啟七年奴賊攻打朝鮮之戰中,身為主帥的阿敏還想在據朝鮮自立,可見其人其族和黃臺吉并非一路。現在阿敏陷于重圍之中,走投無路,朝廷如果肯招撫他,他一定會幡然悔悟,棄暗投明!”
“可是朕現在并不想要他幡然悔悟!”朱由檢道,“阿敏認賊作父那么多年了,不妨再多認些日子!你們先把錦州給朕圍上吧......一定要牢牢圍住,要掘長壕、筑土墻、建棱堡、布火炮,團團圍困,必求萬無一失。
另外,小凌河驛、流水堡、大勝堡、大茂堡、大凌河堡等錦州外圍的城堡都給朕拿下,還要小心防守,還有營州前后屯衛的地盤也務必占據!
朕要圍錦州以待黃臺吉!”
趙率教皺眉道:“萬歲爺......圍錦州以打援敵之法雖然高明,但是黃臺吉現在多半在開平......等他得到錦州被圍的消息,再趕回沈陽,再點集大軍,差不多得是隆冬季節了。咱們那么多兵馬,就在這里一直等著?陛下也一直駐蹕在錦州城下?”
朱由檢笑了笑:“朕還有事兒......朕日前得到山西奏報,說闖賊高迎祥、羅汝才的大軍已經到了大同,朕得親自去剿滅,所以得離開錦州。錦州這里的軍務,就先交給諸位了!
袁崇煥!”
“臣在!”
朱由檢道:“朕授你的尚方寶劍就不收回了......朕命你打著朕的旗號,在錦州督戰,圍著阿敏即可。”
“臣領旨!”
“趙總兵、祖總兵!”朱由檢又道,“朕這次西征務求速勝,急需要用精兵,但是朕手頭精兵不足,你們的家丁,先借朕一半......等打完了闖賊,再還給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