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分明就是無稽之談啊!史可法心說:這種問題也只有高杰能問出來,到底是流寇出身,沒讀過書 這時崇禎十六年科舉考試第二甲第十名的史可程卻回答道:“這事兒極可能是真的!”
“赤豹,你說什么呢?”史可法一扭頭,看著自己這個堂弟,臉色也沉下來了。
“大哥,這事兒小弟也不很清楚”
史可法沉著聲道:“那就不要亂說!”
“但是小弟可以確定克難新軍三萬將士,人人都相信千歲爺就是太祖高皇帝轉世!”史可程頓了頓,加重語氣道,“因為他們跟著千歲爺,真能得好處,吃的好,軍餉足,沒有什么克扣。而且千歲爺還許了下面人可以得到江南的田土。
最要緊的是,他們跟著千歲爺真能打勝仗啊!”
史可程緩緩地說:“千歲爺在天津衛就打敗了流寇的老營,在大沽口又滅了3000滿洲韃子可都是大捷啊!特別是大沽口那場大戰,光是斬首就有兩千多啊!”
這下堂上可炸鍋了!
“真的假的?”
“怎么可能打敗3000滿韃子?”
“莫不是冒功吧?”
“一定是殺良冒功”
史可程搖搖頭:“是真的!大沽口之戰時在下已經到了大沽口城,雖然沒有上城觀戰,卻也在城墻內聽著外頭的動靜。那可真是銃聲如雷,呼聲如濤啊!不知多少人在喊‘太祖高皇帝再世’,真是士氣如虹啊。
等打完之后,在下就出城去看了。死人死馬真是一片一片的,而且死的大多都是韃子!另外還活捉了不少,多是韃子正黃旗漢軍的人,腦袋都剃了光了,只有后腦勺留著一撮小辮子,跪了一大片,哭著喊著求饒命。可后來還是給割了腦袋!我還去看了行刑,真是慘啊”
一旁的史德威也道:“下官在登州也聽說了同樣的事情,而且還去見過克難新軍訓練。一日兩操之前都會大喊‘太祖高皇帝再世’,的確是聲動如雷,氣勢不凡。
而且下官所接觸的克難新軍士卒軍官,似乎人人都相信千歲爺就是太祖高皇帝轉世。”
大堂里面所有人都沉默不語了,如果耳朵尖一點,沒準還能聽到一陣陣抽氣兒的聲音。
一戰滅了三兩千韃子,這也太兇了吧?
過來了一會兒,還是黃得功打破了沉默,“真的是一日兩操?你說克難新軍一日操練兩次?”
“起碼兩次,”史德威點點頭,“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各操練2個時辰,有時候還加夜操。”
“怎么可能?”
“哪有這樣操練的?”
“下面的人能答應?”
堂上一群文武官員都是帶過兵的,誰也沒見過一天操練兩三回的部隊啊。一回兩個時辰,兩操就是四個時辰,三操就是六個時辰!這不是在發瘋嗎?
史可程插話道:“下面的人都答應啊他們都相信千歲爺是太祖高皇帝再世啊!”
史德威也道:“下官在登州雖沒呆幾日,可也親見了克難新軍練兵,的確是一日兩三操,而且訓練嚴苛,動輒就是軍棍看押。”
史可程道:“這么個練法,卻沒有嘩變,連個逃兵都沒有,不就是因為人人都相信太子爺是太祖高皇帝轉世的!”
好像有點道理啊!
堂內的大官們都眉頭緊鎖,也不再開口質疑了。
諾大的廳堂,又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聽見高杰嗯咳了一聲:“俗話說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啊!咱們現在已經耳聽過了,就差眼見了不如去幾個人,親眼見一見千歲爺和克難新軍。如果真是太祖高皇帝再世,也是好事情啊!”
史可法目光如灼,突然盯著高杰:“高總鎮是不是想走一趟登州?”
“我不去,”高杰搖搖頭,“兗州這邊還有不少軍務濟南那邊現在沒了主人,本鎮想去收復。”
“本鎮是山東總戎,”山東總兵劉澤清忙插話道,“如果要北上濟南,那就算上本鎮一份吧,高總鎮,咱們就一塊兒出兵吧!”
“大司馬,您看怎么樣?”高杰笑著問史可法。
史可法這才將目光收回,點點頭道:“既然二位要出兵收復濟南,那本部堂就許你們出兵吧。不過一定要小心,千萬別和韃子沖突。”他頓了頓,“收復濟南一戰,以高總鎮為主,劉總鎮副之。”
“末將得令!”
“末將得令!”
兩個總兵當下就起身拱手領命,笑呵呵的閃人了——如果太子是個軟柿子,他們不介意插一杠子撈點油水,可現在太子很可能是太祖高皇帝轉世的,還是別趟渾水了。
史可法皺著眉頭又道:“既然要對濟南用兵,那本部堂要在兗州坐鎮,也是走不開的。諸位有誰愿意走一趟登州?”
“下官走一趟吧!”漕運總督兼淮安巡撫路振飛道,“下官總督漕運,正好押運一批糧餉去行在。”
“大司馬,下官也要走一趟登州。”鳳陽總督馬士英也拈著胡須道,“下官日前接到撫軍太子令旨,讓下官護送高墻之內的廢唐王去一趟登,正好借機去登州開開眼界。”
鳳陽鎮守太監盧九德也道:“咱家也陪馬制軍走一趟登州吧!順便去給皇爺請個安!”
錦衣衛指揮使朱純杰腳步匆匆的進了撫軍大元帥府,當他趕到朱慈烺平日辦公的書房中時,朱大太子正在給即將開始的“登萊恩科”文比選題。只見他眉毛緊緊皺著,全部的心思都在幾道寫在本子上的幾道考題上面。
朱純杰也不敢打擾他,同時也有點好奇,太子爺為什么會如此重視即將開始的恩科考試?
這次的恩科文比頂天就是鄉試的水準,就算能取出幾個可用之才,對于天下大局也不會有多少作用吧?
朱慈烺忽然搖了搖頭,嘀咕一聲道:“都出的什么題目?”
然后就是一揮手,就將眼前的幾張寫了題目的紙片全都掃到了地板上,這時他才發現朱純杰到了跟前,笑了笑道:“純杰,你來了?”
朱純杰是朱慈烺最心腹的幾個人之一,可以不必通報,直入他的書房。
“臣朱純杰恭請千歲爺金安。”朱純杰連忙向朱慈烺下跪,沒有等他叩首,就被朱慈烺揮手阻止了。
“純杰,有什么事情嗎?”朱慈烺問。
“千歲爺,”朱純杰從袖兜里面摸出兩個信封,雙手遞給了朱慈烺,“兗州和南京來信了!”
朱慈烺連忙接過信封,看了看信封上的名號,然后選了寫了個“龔”字的信封拆開后取出里面的信紙,細細看了起來。看完之后,臉上已經是笑容洋溢了。
接著他又撕開了寫了一個“可”字的信封,同樣取出一張信紙,一樣仔仔細細看著。看了一會兒,臉上的笑容已經漸漸收起,眉頭也微微一皺。
“純杰,”朱慈烺將手中的書信遞給了朱純杰,“你看看。”
朱純杰接過信看了一遍,這才皺眉道:“千歲爺,馬士英、路振飛、盧九德三人要微服而來,怕是很難發現他們吧?這幾日登州城來了許多舉人、秀才、壯士和衛所的軍官,實在有點紛雜了。”
“發現?”朱慈烺笑了起來,“為什么要發現他們?他們難道不會自己來撫軍大元帥府參見嗎?登州這里,也沒什么不能讓他們見的吧?”
他說道這里,忽然就是一笑,然后取過一張白紙,又提起毛筆,在上面寫下了“虜賊將至登萊,且勢大,爾等當如何敵之”,接著就哈哈大笑起來:“就是這道題目了!”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