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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二章 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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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弈看著空曠的天,心中有些迷茫。

  師姐只是云游,帶著清茶游歷世間,不管什么緣由,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即使是雙宿雙棲的隱居,人家想出去走走難道還不讓了?

  既沒什么好阻止的也沒什么好難過的,堂堂暉陽游歷,擔心也沒必要。對應在現代也就是老婆出差,強行搞得跟生離死別似的才是腦子有坑。

  但還是一時心中空落落的,不知道自己要干嘛了。

  原本師姐不在,此地也沒什么可留戀的東西,自己也可以走。有棋癡坐鎮,此宗并不需要他負責。

  但不知去哪里……好像也沒地方可去啊……去什么目的地?

  沒有……

  同樣無目標云游?也不知道有什么可游的。沒有目的地,好歹也有個想法需求,不然那叫瞎逛不叫云游。

  反而好像還是留在仙宮有點事做的樣子,自己本來就可以繼續在洞府修行,還沒到動靜轉換的循環期。另外那接地氣的宮主委以戰堂,也是個信任,說走就走也不好看,起碼要運作起來再說吧……

  秦弈看向自己那個“過客峰”,頗為無語。搞了半天,說是過客的自己反而駐留,長留此地數百年的原主反而出門去了。

  算了,至少現在沒事,先去大乾看望一下無仙。

  正要離開,棋癡拍拍他的肩膀:“賢侄,喝一杯?”

  說著自己繞到崖邊亭臺,坐在石桌上,取了一壺酒示意了一下:“你自己有酒,我就不備酒具了。”

  秦弈坐了過去,取出自己的詩酒飄零:“這里的酒具師叔不許亂用的,云岫的屋子師叔可不能住。”

  “宗主是云岫,不是老夫,老夫只是代管,豈有占她屋子的道理?”棋癡舉葫蘆和他碰了一下:“倒是你……沒有立刻也走掉,說明心里還是當自己是仙宮人?歸屬已經由云岫擴展到了仙宮。”

  秦弈陪著喝了一口,嘆道:“仙宮……不錯的。起碼宮主對我挺好,有幾個同門也挺順眼……”

  “云岫早晚要出去的,現在不去,數年后也自然會去。”棋癡道:“無論是琴樂還是書畫,都不是閉門造車的事情。在騰云之巔突破暉陽的階段,本來是要長期踏足天下增長見聞,求得音樂書畫感悟的,可她恰恰在那時接任職責,被拖在琴棋峰上。結果她驚才絕艷,硬生生自己突破暉陽,但同時也有了些缺失……說句最簡單的,誰說書畫只是留住美?也揭示丑惡。連這都偏頗的話,她能暉陽簡直是奇跡。”

  秦弈沒好氣道:“既是如此,當年師叔不挑擔子,塞給云岫算什么事?”

  “師兄傳位,本就是傳給云岫,你讓我篡位還是怎么的?”

  “當然,我也有私。有人挑了擔子,我就可以不管事。想必云岫也告訴過你,她也想要有人挑擔子,然后她做個太上長老不管事……”

  秦弈哭笑不得:“好像是說過。”

  “大家同此心,本宗就沒有權欲者。別提權欲了,想做事的人都沒有,包括葉師兄。要不然宮主在頭疼什么,萬道仙宮就這樣,好不容易有個做鯰魚的天機子,還分家了。”棋癡灌了口酒,悠悠道:“都是癡人,除自己癡迷之物外,別的都沒有意義。師兄無情,豈不是也因為太癡?”

  “……別替他洗。敢情仙宮癡人到了后面全是那鳥樣?”

  “說不定哦。”棋癡慢慢抿著酒:“至少我不替自己打包票。”

  秦弈默然。

  確實是邪道,天樞神闕看不上萬道仙宮,應該不僅僅是因為嫖賭這些表面邪門的事,而是根子不對路。但天樞神闕……明河有俠義與悲憫,不知道別人有沒有,當初自己還和那老道姑吵過架呢,那至少是天樞神闕外門前輩吧?

  仙路求索,每人想法不同。想說什么志同道合的道友,何其難也。

  之所以居云岫道侶難求,也有很大的因素是她本身就不是太癡的那種人,與仙宮屬性稍微有點偏差。

  他忽然問:“師叔求道,為了什么?”

  “一是想探索棋道奧妙,二是……舍不得。”

  “舍不得?”

  棋癡笑笑:“舍不得一局殘棋,舍不得下一場新局,舍不得無窮無盡的新局。只有無窮的生命,才能讓我無盡地癡下去。”

  他頓了頓,又道:“這就是我們與傳統仙道最大的差異,他們講舍棄,我們卻源于不舍。仙宮萬道,共有核心在于,若都舍了,何須活著?你之所以和仙宮一定程度合上了拍子,也是源于此……你莫非舍得了云岫?”

  秦弈抬頭想了想,行了一禮:“謹受教。”

  離開琴棋峰,秦弈想了想,去了趟吃喝嫖賭鎮,本來想找尹一盅。

  尹一盅不在,卻意外看見那個做糕點的金師兄。見到秦弈出現,金師兄揮手道:“秦師弟你來得正好,地靈秘境里百饞果成熟了,西陵子說戰堂有意組織開采?”

  “是,我閉關之前和西陵子提過這么一嘴。”

  “那敢情好,一定記得喊上兄弟。”

  “那是一定的,戰堂本來就有此意。”

  “那好那好。”

  秦弈便問:“你求道為了什么?”

  “舍不得啊。”金師兄理所當然道:“百饞果幾十年一熟,要是凡人一輩子只夠吃一次?我才不舍不得呢……”

  秦弈點點頭:“尹師兄哪去了?”

  “這里。”尹一盅從鎮外回來:“被你坑得到處跑了一個月……找我有事?”

  “嗯,也是問問,你求道為了什么?”

  “舍不得啊。”尹一盅奇怪地看著他:“這么多酒,再給我一千年也品不完。哦,品完了我還想回味呢,死了怎么辦?”

  秦弈拱手一禮:“知道了。”

  說罷騰云而去。

  金胖子問尹一盅:“他干嘛?”

  尹一盅笑笑:“訪道,這本該是他第一天入仙宮到處參觀時就該問的事,結果竟在一年之后忽然開始問。這家伙入仙宮,根本就是開后門。”

  金胖子也是一笑:“還行吧,這后門開得……這家伙不賴。雖然人人罵他摘走了居云岫。”

  “他不摘也輪不到你,多半是我。”

  “你在想屁吃!”

  秦弈騰云于天,問流蘇:“棒棒,你求道為了什么?”

  “我沒求過道。”流蘇道:“道是什么?照著自己喜歡的練就行了。”

  “還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該舍的舍,不想舍的就不舍,嘰嘰歪歪想太多就不是道了。如果說我修煉有個目標的話,那就是能揍人啊,我能欺負人,別人不能欺負我。哇哈哈哈……”

  “可把你牛逼的。”

  秦弈笑了起來,很快消失在天際。

  本來還想問問公輸魯他們,被流蘇這么一說,也沒想再問了。

  就那樣吧……也許自己也是舍不得。舍不得青君舍不得云岫……

  還舍不得一根臭屁的狼牙棒。

  該他是個俗人,該他入仙宮。

  在云端下眺,下方已是大乾境內。一路慢慢飛去,神念外放,依稀可見很多地方起了烽煙。

  大乾義軍四起,如火如荼。

  他慢慢飛到了龍淵城,停在皇宮上方,神念下望,看見一個流鼻涕的小女孩盤膝坐在床頭,體內竟已經有了點靈氣氤氳。

  李無仙,三周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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