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敬啊甘敬，你這個人……”
“黃主任，快坐，快坐，喝茶，我早晨還想呢，這枝頭的喜鵲怎么叫了，敢情是今天黃主任要來。”
電影局的黃宏強副主任緩緩望了一眼陰沉的天氣，有些無語。
他嘆口氣：“甘導總是能把客套話說出戲謔味，這里哪來的喜鵲？”
“黃主任，我這邊綠化好。”甘敬眨眨眼，表情活靈活現的猶如一個志得意滿的發家青年，他指了指自家的庭院，“喜鵲就喜歡我這種地方，不光喜鵲，還有烏鴉呢，昨天我就瞧著一只烏鴉，讓人討厭。”
黃宏強搖搖頭：“不是說地方，甘導，這冬天哪來的喜鵲、烏鴉……”
甘敬微微一笑，抿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說道：“有道理，黃主任說的在理，我聽主任的。”
黃宏強都要氣樂了，這是自己說話就能改變的嗎？甘敬這個人話里有話，討厭的很。
他喝了兩口茶，平息了下情緒，緩和語氣道：“甘敬啊……”
見面第一句的稱呼是名字，中間是甘導，這會又變成了名字。
甘敬聽著這口吻是要斥責，趕緊先給主任大人添上茶，然后老老實實坐好，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黃宏強又有點說不下去了，他看著甘敬這幅沒有臺詞的動作忽然明白為什么面前的男人是影帝，這人就是要告訴別人在演吧！
“甘敬啊，你這個人不講政治啊。”黃宏強如此再三，終于把一進門就想講的話說出來。
“是是是，京城藍光成立沒幾年，我一年到頭又忙著拍戲，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黃主任一定要指出來，我和公司都一定改正。”甘敬從善如流。
黃宏強忍不住說道：“甘導，你能好好說話嗎？我這次過來也不是要打官腔，不然我就在局里等你，在你公司等你了。”
甘敬雙手一攤：“黃主任想讓我說什么？”
“申城那邊是怎么回事？你以為申城國際電影節就沒有主管單位了？”黃宏強提高聲音，帶了些怒意。
甘敬攤開的手握拳，隨后又一根一根手指的伸出來，數道：“申城文化和旅游局、申城廣播電視臺、申城電影（集團）有限公司、國際電影制片人協會、國家電影局，好多個單位。”
黃宏強一字一頓：“你還真就無法無天了。”
甘敬不悅了：“黃主任何出此言？我和申城國際電影節那邊談合作，他們組委會的魯主席可是頗多贊譽呢，而且，我就不明白了，我做深耕行業內容的事又能惹到誰？”
他回敬一字一頓：“誰是法？誰是天？”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黃風被壓倒了。
黃宏強驚呆了。
真就不拿副主任當干部啊！
甘敬看著這位不是第一次打交道的領導，若無其事的聳聳肩：“你剛才讓我說話的。”
他眼看黃宏強不說話，腆著臉問道：“黃主任，這次京城電影節的最佳導演和影后都頒給誰啊？”
黃宏強沒好氣的說道：“我怎么知道？”
甘敬“哦”了一聲：“我還以為都是你們研究好 的呢。”
黃宏強又get到面前這人的話里有話，他覺得如果不是正坐在甘敬的家里，恐怕自己就要拿起茶杯錘死這貨了。
這次之所以過來，之所以以一種半私人的身份過來，就是因為申城國際電影節比較特殊，不在于含金量特殊，是在于有比較強的自主性。
這里面的彎彎道道比較多，既有彼此重心的考量，也有政治層面的顧及。
黃宏強對于甘敬誤打誤撞去找申城電影節合作有種瞎貓碰見死耗子的惡心感，他同時也對這一屆京城電影節可能出現的狀況有惡心感。
電影局里不只有一個副主任，在體制內做事也不可能像甘敬那樣橫沖直撞。
黃宏強一念及此，心里忽然生出些羨慕來，但轉念一想，甘敬有底氣還是因為他能拍出、演出受觀眾喜愛的作品。
這才是他橫行國內電影行業的最大籌碼。
話說回來，國內電影欣欣向榮也正是電影局的總體目標。
“有些事也不能做的太過分。”黃宏強看了一眼炯炯有神的甘敬，忽然覺得索然無味。
“對，這一點我太贊同了。”甘敬一臉的深明大義。
黃宏強沒喝茶，起身，走了兩步還是又說道：“在國內做事不講政治是不行的，你現在也是大導演了。”
甘敬默默點頭。
只是，黃宏強沒走兩步忽然感到口袋里的手機在振動，他拿出來按下接聽。
甘敬在旁邊也就耐心等待。
沒過一會，黃宏強的電話掛斷，他扭過頭，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今年你要去當殘奧會開幕式的導演？”
甘敬羞澀一笑：“黃主任消息好靈通啊。”
他接著強調道：“不是我要當，是今年正好在申城舉辦，順便就邀請我去當，我覺得這個事挺有意義，應該會答應下來，具體還沒聊好呢。”
黃宏強有點無言以對，這是帶著護身符性質的事。
“我偶爾也講究點的。”甘敬抱怨道，“老實人想老老實實的拍點電影就那么難嗎？”
“老實副主任想老老實實的為局里做點事就那么難嗎？”黃宏強也發出了疑問。
甘敬伸出雙手主動握住副主任的手：“黃主任，都難啊，所以咱們今天都是發揮了主觀能動性。”
“呵。”黃宏強重重握了下手，“甘導，你好自為之。”
“主任好像和我說過這樣的話。”甘敬笑道，“我會注意的，也希望領導都多多支持，我覺著我們京城藍光算是比較本分的電影公司。”
黃宏強不置可否，轉身離開影帝的大豪斯。
等他坐到車里，手機卻是又振動了。
黃宏強拿出一看，發現是自己上圖里特別關注的帳號，正是甘敬剛發一條新動態，他分享了兩張照片。
——“昨天的烏鴉和今天的喜鵲，冬天的留鳥。”
黃宏強狐疑，這個季節這個地還真有鳥？自己居然沒有這貨接地氣？
算了，也不是什么好鳥。
黃副主任收起手機，點到為止，打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