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敬是個珍惜時間的人。
有時候，他不愿意放棄如航班旅途中的時間用來寫寫劇本、琢磨演員。
有時候，他很愿意花時間來聊聊表演，聊聊電影，哪怕其中是有一個才剛剛見面的學生。
“為什么我給你的題目要是眼神呢？因為我們這部劇本，全程話癆，眼神是最容易出彩的。”甘敬在教育到興起的時候是拆開了一個送來的水果筐，摸出了幾個橘子分了分。
他撕下一瓣果肉塞進嘴里，橘子的酸甜在舌尖上跳躍，一如劇本靈感在腦海里迸發。
這部愛在黎明破曉前當下最大的問題就在于莫嘉娜這位職業模特的身上，如何把這樣一個新人調教為鏡頭下的合適角色，這是一個令人興趣盎然的挑戰。
“莫嘉娜，你要是能體會到眼神的作用，那這個角色你就已經成功一大半了。”甘敬給出了這樣的論斷。
莫嘉娜有些為難的說道：“這有些難，據說我知，好像能通過眼神來打動觀眾的演員都很厲害。”
甘敬先把她的法語翻譯給李早瑜和姚天楠，然后考慮著怎么組織語言讓她有些信心。
職業演員要有信念感，但一上來就對是模特出身的莫嘉娜提這種要求未免苛刻，應該是先讓她有些自信。
“表演有三種方向派別。”甘敬吃完了橘子，緩緩說道。
姚天楠下意識的想要反駁，可是忽然想起這位好友口中以及在媒體上看到過的“體驗派大師”身份，明智的抿住了嘴。
“方法派、表現派、體驗派。”甘敬不出意外的說出三個詞，繼續道，“不管流派的核心如何，它們想要做到的都是讓觀眾相信屏幕上的那個人是故事中真實的角色。”
“也因此，三種派別是在對真實做研究而總結出來的東西。”
甘敬看到三個人都有些不解，打了個比方：“比如，歷史上真有一個具有傳奇色彩的英雄，我們要拍攝他。體驗派是抓住自我的英雄情感來放大，方法派拿他知道的另一位英雄行為來替代表演，表現派研究了各種資料來重復這位英雄的特定行為動作。”
“不管怎么樣，不同派別都是在研究真實的這個英雄來重現在屏幕上，因為角度不同，所以在這個重現的過程中出現了派別劃分。從A角度來研究是體驗派，從B角度來研究是方法派，從C角度來研究是表現派。現在我之所以說了不少體驗派就是因為，這個A角度對演員的表演來說其實是很有作用的。”
“也許，在另一個世界，從A角度出發的體驗派才是主流，B角度的方法派是后來者，畢竟兩者在角度上比較接近。”甘敬悠悠的說道。
姚天楠想要反駁，可一時間又覺得這個邏輯頗為自洽。
莫嘉娜有些不解：“這和我說的有什么關系？”
“你要知其然再知其所以然。”甘敬有點費勁的用法語說了這一句，“現在你就需要用體驗派來琢磨這個角色，切入角度實際上我已經給你了。”
莫嘉娜滿臉的疑問。
甘敬臉上露出莫名的微笑，凝視著莫嘉娜藍色的眼睛，說道：“就是現在你對我的感覺，當面前出現一個導演，他年輕、風趣、熟稔法國和時尚文化，他可以給你提供一個走向更好領域的機會，他可以給你一整年都掙不到的薪酬，那你心里會不會有一絲心動？”
莫嘉娜怔住，如同遭遇當頭棒喝，又像是忽然被揭開了心里的念頭極其別扭。
甘敬很自然的繼續說道：“如果有，那就是你現在需要記住的感覺，劇本里女主角對于男主角就有一個聊天投機和逐漸有好感的過程。”
“晚上你翻開劇本看看前面二十頁的故事，再體會當下的感覺。這就是最好的教學和答案。”甘敬觀察莫嘉娜的臉色沒有惡化的趨勢，笑道，“自己和角色這兩者，理解自己的情緒、用情緒碰撞劇本里的角色來摩擦出火花，這是不是一種很有趣的經歷？”
“如果你之后還想繼續回去當模特，那就把它當成你人生路上一段別致的經歷好了，不然，一直在T臺上未免太無聊了。”
甘敬止住了話，準備聽一聽回應。
這一段話他是只用法語來說的，姚天楠和李早瑜都沒有聽懂，可是她倆看甘敬的表情和莫嘉娜的臉色就覺得一定是有什么關（八）鍵（卦）的地方。
這一下，心里仿佛是有貓爪子在撓似的，偏偏又不好出聲詢問，直是有些咬牙切齒又要故作鎮靜。
莫嘉娜緩緩蹙眉，慢慢思考，輕輕開口：“你說的很有趣，可為什么讓我有種落入邪惡導演手中的感覺？你是認真的嗎？”
“邪惡導演愿意很認真的給你提供五十萬美元的年薪，你覺得如何？”甘敬把剝好了的橘子風度翩翩的遞過去。
2010年全世界超模收入排行榜第一名是2500萬美元，第十名就掉落了一個量級只有300萬美元，像莫嘉娜這種入行一年剛剛轉簽全約的職業模特能到手20萬美元都是多的了，至于未來的潛力，那也只是某種可能罷了。
“現在，你是一個有魅力的導演了。”莫嘉娜湛藍色的眼睛毫不掩飾對這個數字的喜悅，接過了橘子，仿佛像是接過了合同。
甘敬微微一笑，他沒有采用劇組常規的簽法一片一酬，而是直接采用年薪的方式，這兩者是絕對不同的，不過，沒有專屬經紀人的莫嘉娜顯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來吧，繼續聊聊我們的表演。”甘敬敲定了一筆事，終于用中文說了一句。
“剛剛聊什么了？”李早瑜大著膽子問了一句。
“聊了下窮劇組的生意經。”甘敬笑了笑，“我不太習慣談這個，只是簡單說了說。回歸到表演上來吧，你最近有片約嗎？”
李早瑜心中忽然生出希冀，搖頭道：“沒有。”
“哦，那你得努力啊。”甘敬扔過去了一個橘子，“李早瑜，加油啊。”
李早瑜收到了來自甘敬的橘子并想把它剝開：“我有在努力。”
甘敬用法語翻譯了一遍對話，莫嘉娜心情大好的用英語給予鼓勵。
“Go ahe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