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戴特的臉色黑如墨水,而拉克絲則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
好一會后,納戴特臉色漸漸如常,他無奈地說道:“好吧,待會我會讓管家走一趟。拉克絲,你既然有成為女領主的打算,那么你就得學會善待自己的子民。我不要求你把她們當作親人一樣看待,他們居住在這里,視這里為家園,他們會建設自己的家園,會交稅,會為保護家園而戰斗,但他們的家園,其實是你的家園,他們是在給你送錢,幫你管理這個家,幫你抗擊入侵者,難道你不應該對他們稍稍好上一點?“
唔……拉克絲若有所思。
納戴特知道自己的女兒,從來聽不進大道理,那么只有用利益去說服她。
果然,拉克絲陷入了思考。
納戴特的情況和冬風城城主烏瑟爾有些相似,兩人都只有一個女兒。區別在于,納戴特的夫人早已經去世,而他不知道為何,沒有再娶,只有海迪一個情人。
獨生之女都是很受寵的,芭芭拉因為有喜歡的人,自己也努力成為了魔法師,性格沒有長歪。
而拉克絲則養成了唯我獨尊的性格,這和她從小的經歷有關。
回音城作為法蘭斯國排得上號的大城,納戴特只有一個女兒這事,讓所有的年輕貴族,甚至是年輕職業者,都產生了個大膽的想法。
而拉克絲則從小被很多人奉承……畢竟得到了她,就幾乎相當于得到了整座回音城。
回音城人口有近三百萬,每年稅收得到的金幣,據說有兩千枚以上,除去日常開支,軍隊供養,每年至少也能剩下一千金幣,完全可以說是躺在錢堆上生活。誰娶到了拉克絲,直接少奮斗一百年。
思考了一陣子后,拉克絲不情不愿地說道:“那以后我對那些賤民好些,不隨便打罵他們了。不過長得漂亮的賤民,最好別出現在我眼前,否則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
納戴本來有些生氣的,但看到女兒那張和亡妻長得極像的臉,便嘆了口氣,不想再說什么。
“對了。”拉克絲突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招來一個小白臉?又想給我介紹男人,我說了,那些飯桶別往我身邊塞,快趕他走。”
“小白臉,哪來的小白臉?”
納戴特有些奇怪,他沒有往貝塔身上想,畢竟貝塔的實力和才能擺在那里,年輕一代中少有的俊才,誰敢說他是小白臉。
“就是那個褐色頭發,眼睛看起來是金色的小白臉。”
仔細一想,納戴特立刻明白她指的是誰了。這下子他倒是有點興趣起來:“你的意思是,庫克向你獻殷勤了?”
在納戴特看來,如果庫克的身份沒有什么問題的話,和自己女兒結成一對,也不是什么壞事。畢竟父親總是希望女兒能嫁給一個好男人的。
“沒有,他不敢。”拉克絲冷哼一聲:“他見了我就跑了。”
“他既然沒有和你獻殷勤,那你怎么說他是小白臉。”納戴特有些失望。
“厄本說的啊,說他是個靠嘴皮子取得你信任的男人。”拉克絲嘖了聲:“連廢物都看不起的男人,不是小白臉是什么。”
納戴特很聰明,他一細想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多半是厄本嫉妒庫克了,怕庫克搶走女兒的青睞,因此搬弄了些是非。他覺得這沒有什么,情場如戰場,使些手段,只要別太過份,弄出人命,都是小事。
本來他倒是想解釋一下的,但他太清楚女兒的性格,越是解釋,越是幫某人說話,拉克絲就越會討厭某人。因此他什么都不說,只是笑了下:“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自己解決。”
拉克絲覺得這句話說得有些莫名其妙,但想想父親做事一向不太愛告訴自己,也就懶得再追問。
“既然你讓我回來,就明白事情解決了。那晚上我可以自己舉行宴會了嗎?”
“控制在五十金幣以內,我就準許你開。”
拉克絲有些嫌棄,但想了想,還是說道:“行,五十金幣就五十金幣。”
另一邊,貝塔來到鬧市,發現這里的氣氛有些凝重。雖然叫賣聲依舊,但總有些沉重的氣氛揮之不去。
貝塔在鬧市中逛了一圈,隨便買了些特色小吃,同時聽到周圍行人的討論,明白原來佩恩的尸體被運回到了光明神殿中,現在光明神殿一片混亂,連平時例外的每日禱告都取消了。
法蘭斯國大部分人都信仰光明女神,佩恩的死亡,神殿的混亂,都讓他們感覺到不習慣,甚至有些不安。
貝塔隨后來到光明神殿外面,剛好看到阿諾德帶領一幫子城衛守在神殿門口,他也見到貝塔了,悄無聲息地用眼神打了個招呼。
貝塔明白了,獨個走進光明神殿后的小林子中,時碩沒有人。不多會,阿諾德也走了進來。
“閣下也出來散散心?”阿諾德笑著問道,因此昨晚發生的事情,他相當感激貝塔,對貝塔的感覺相當好。
貝塔點點頭:“睡多了腰酸背痛……神殿里的形勢壓制住了嗎?”
“暫時控制住了,但要讓他們看清現實,還需要些時間。”阿諾德嘆了口氣:“我就不明白,圣女一系為什么一定要掌權,幾千年來,圣女都只是個象征,現在她倒是跳起來了,這把幾千年來的規矩,當成了什么。”
“大概是權力的誘惑吧。”貝塔隨口說道。
“不是這原因,是對教義的詮釋不同。”阿諾德突然問道:“庫克閣下不是光明女神的信徒吧,那為什么要摻合到我們的斗爭中來。”
“權力。”貝塔笑了下:“我本身有貴族身份,但不是實權貴族。要想往上升,只有兩個方法,一個是軍功,另一個則是……有大人物幫我推薦。我們法蘭斯國天下無敵,誰敢來找我們麻煩,所以軍功這事就暫時別想了,那只有走后面一條路了。”
貝塔靦腆笑笑:“光明神殿可以影響到王室。如果教皇派得勢,那么我跟在城主身邊,多半也是能得到些獎賞的。”
“行啊,你這年輕人有上進心。”阿諾德贊許地拍了拍貝塔肩膀:“就應該這樣……閣下你即有能力,又有行動力,以后肯定會成為大貴族的。”
“承你吉言。”貝塔笑了笑,然后他看向神殿那邊:“里面似乎有些動靜了,要不要我幫忙。”
“不用,里面沒有什么強力人士,我帶一隊守衛就足夠了。”阿諾德輕笑兩聲:“那就不聊了,閣下四處走走看看吧,我們回音城有很多好玩的東西……對了,紫羅蘭酒館里有個叫希拉里的女人,長得很漂亮,技巧更是好得嚇人,除了價格有些貴外,什么都好,絕對會讓你滿意,你可以去找她聊聊天。”
一邊說笑著,阿諾德離開了小樹林。
貝塔在小樹林里等了會,也離開了。走上大路,他正要離開神殿范圍的時候,注意力突然被一陣哭聲吸引。
在他前面不遠處的路邊,坐著一家人,父母兩人加個女兒。
哭的人是母親,父親在一旁垂著頭,看著模樣失落和低沉,女兒……則有些奇怪了。
她的臉上包著一圈圈黃布,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同時能看到黃色的水漬從泛黃了繃帶。
貝塔的視力很好,遠遠地就能看到,這個坐在地上的女子,眼睛無神,仿佛一切事情殾變得無關緊要,給人一種相當麻木的感覺。
應該是遇到什么困難的事情了,貝塔抱著會不會觸發任務的心情走過去,問道:“你們需要什么幫助嗎?”
他的聲音驚動了一家三口,他們看到貝塔后,眼神中充滿了恐懼,父親和母親模樣的人甚至還退了幾步,而坐在地上的女子抬頭看著他,原本麻木的眼神,反而爆發出了一股仇恨。
貝塔有些奇怪,自己似乎沒有見過這三個人吧,他們對自己的恐懼和仇恨是從哪里來的?
那女子看了一會貝塔,眼腫的仇恨漸漸消失,然后她說道:“不需要什么幫助,除非你能使用魔法,把我的臉治好。”
貝塔此時穿的是普通貴族華服,沒有穿魔法袍和披風,因此看起來極像是一個游山玩水的少爺。
“光明神殿能治吧。”
倒不是貝塔治不了,一張治愈中級傷勢下去,斷手都能重新長出來,這女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毀容,雖然對于女人來說,毀容是和天塌了一般可怕的傷害,但從現實層面,魔法角度來說,這只是輕傷。只是,治療中度傷勢卷軸不便宜,反正光明神殿能治,他們也是靠這吃飯的,貝塔何必浪費。
“治不了……佩恩主教沒有了。”
貝塔挑挑眉毛,回音城偌大的光明神殿,只有佩恩懂得治療魔法?但一細想,便明白了。其它牧師肯定也能治好這女子臉上的傷,但不可能把她的臉回復如初,肯定會留下一些疤痕,或者傷口淺淺的紋路。
正常來說,這樣子會很難看。
貝塔想了想,這事也和他扯得上些關系,畢竟佩恩算是死在他手里。心中嘆了口氣,便說道:“剛好,你這臉我能幫你治好,先把繃點拆下來吧,而且你這繃帶不干凈,現在已經泛黃水了,明顯有發炎的跡象,再拖下去,更好治好。”
旁邊兩個老人一聽這話,立刻沖上來,像是護小雞一般地護在身后,驚恐地說道:“這位少爺閣下,別再傷害我們的女兒了。求你了!”
貝塔一頭霧水。
但他們的女兒卻從后面走了出來,對著貝塔說道:“別怪他們,他們也是害怕我再次受到傷害?”
“具體情況我不想過問,”貝塔點頭表示明白:“如果你愿意接受我的治療,就把繃帶拆下來,如果不愿意,我立刻走人。”
這女兒靜靜地看著貝塔一會,眼中滿是審視。或許是對容貌的執著超過了對貝塔的戒備,她點點頭,然后開始拆除臉上的繃帶。
“女兒……”
母親阻止她,但女兒卻是很堅定地一圈圈撕開臉上的繃帶。
因為包扎手法不對的關系,有些繃帶已經和肉微微粘在一起,在拆下來的過程中,難免會有撕扯的地方。
這女兒痛得全身都在發抖,但一聲不吭,硬是咬著牙把繃帶全拆了下來。
然后貝塔也沉默了。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上面全是爪痕,交錯縱橫,幾乎沒有一處完美的地方,每道爪痕都是入肉三分。開始貝塔還以為這是什么野獸干的,但再仔細一看,這應該是人類的留下的爪痕,從力度和痕跡上來看,應該是女人留下來的。
一點點的黃水從許多爪痕中滲出來,匯聚的女子的下巴處。
微微的腥味飄了過來。
殺人不過頭點地,如此折磨一個女子,看來應該是有人嫉妒這女子的美貌才這么做的。
“很惡心吧。”這女子毫無表情地問貝塔。
貝塔沒有接話,只是從空間中取出治愈中度傷勢卷軸,撕開。
乳白色的魔法光芒包括著這女子全身,周圍的人幾乎都睜不開眼睛,大約十多秒后,光芒散去,一個十分清秀的女子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女子的父親和母親驚了一會,然后沖過去,輪流把女兒抱在懷里,又親又哭。
女子輕輕地摸著自己的臉……光滑,柔嫩,她的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
過了會,她看向周圍,卻發現已經沒有了貝塔的蹤影。
“這一定是光明女神的救贖。”女子朝著光明神殿拜了三下,然后轉身對著父母說道:“我們離開這座城市吧,如果再讓那個女人見到我,她肯定還會撓爛我的臉,我們現在就走。”
父母兩人使勁點頭。
貝塔在外邊又逛了一陣子,然后回到城主府,在門口那里,聽到城主隱隱約約地說:“多給那個女孩些錢,多向她倒歉,再把她帶去光明神殿,看看能不能幫她恢復之前的模樣,態度一定要好。”
管家點頭,將這些話都記在了心里。
交待完后,納戴特一扭頭,就看到貝塔在不遠處,便笑了:“庫克閣下,晚上我們再舉行次宴會,請一定要下來參加。”
宴會啊……貝塔考慮著要不要參加。
“別讓他來,我的宴會上不需要小白臉。”
尖尖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