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產生的最初是什么時候呢?
對于唐凌來說已經模糊了。
一開始分明是帶著抗拒的啊,但漸漸地,漸漸地,就走入了內心。
這個過程似乎很緩慢,但似乎又只是一瞬,他們的樣子就烙印進了內心的深處。
刀光在眼前閃過,唐凌的臉上卻露出一絲追憶的微笑。
奧斯頓騎著王野獸,啃著蘋果,敞開胸膛,露著家族傳承的黑色太陽紋身....
昱冷漠的出現,結結巴巴的口齒不清,一身風塵仆仆,扔在地上的袋子,露出他實力的證明....
站在他身旁啰里啰嗦的安迪,看著奧斯頓啃蘋果,悄悄咽口水的安迪...
那個有著野獸一般眼神,卻始終帶著緊張不適的畏懼,低著頭進入血腥鐵籠的阿米爾....
對不起啊,克里斯蒂娜和薇安,不太在乎你們的戰斗,可是無法忘記你們挽著手,為彼此真正通過考核而相互慶祝的樣子...
是的,誰還在乎友情的最初是怎么回事呢?我記得你們當初的樣子。
‘呼’,唐凌喘了一口氣,從第二戰略要道傳來了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聲。
似乎看見安德魯帶著頂峰小隊的人沖過來了,雖然沒有看見亨克在哪里,但現在已經懶得思考這樣的細節了。
敵人已經聚集的差不多了,大戲差不多也到了高潮,現在就是離開的最好時機,不會給猛龍小隊留下任何的禍患了吧?
其實,唐凌并不是沒考慮過一開始就離開。
但那樣離開就太早了,他怕敵人根本不知道目標是誰,只有所謂的作戰計劃....這樣的話,沒有了自己的猛龍小隊會面臨什么樣的結果?
不敢想象啊!
這只是唐凌的猜測,他猜測就算昂斯家族勾結了地底種族,但一定不會說出所有的秘密。
如果關于自己的這場陰謀,昂斯家族對地底種族只是模糊化的交代呢?有可能啊,這場陰謀隱藏的那么深,至少連自己都差點被騙過去。
當然,這只是猜測,唐凌并不敢肯定什么?可是,就是這么一點猜測,就讓唐凌畏懼,他不敢拿伙伴們的性命去賭。
賭自己就是精準目標,自己離開了,伙伴們就不會遭到攻擊。
所以,唐凌只能選擇最穩妥的方式。
堅持,堅持!守護著,最后的守護!守護到敵人聚集到極限,大戲差不多到高潮處....
聽啊,第三要道和第一要道的廝殺聲莫名就小了下去。
聽啊,第二要道已經沒有廝殺聲了,傳來的只是一聲比一聲高昂的艾伯、艾伯的呼喊聲。
看吧,安德魯保持著一種詭異的速度,不慢,但也絕對不太快,就像一個要收網的人。
他會怎么收網?此時已經不是唐凌的考慮范圍內,他知道在這個時候,他設想的一切都是沿著主線條走的,沒有出現任何差錯。
自己只要選擇現在離開,一切就結束了。
他為伙伴們爭取的黃金一分鐘,終于要開始發揮作用了。
或者,安德魯以為自己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回彈’,上到安全點?唐凌的臉上出現一絲嘲諷的微笑。
對于戰術移動盤,他始終有疑問,雖然已經使用了那么久,證明它沒有問題。
但這場表演實在來得太過莫名其妙,可能陰謀就藏在深處?但反正沒有分析的必要了。
左翼莽林,自己悄悄深入,不惜用變身,清理了道路上的障礙物,那些稱王稱霸的變異獸....
昂斯家族也沒有預料到吧?甚至為了完美的出逃,他藏匿了變異獸身上的值錢材料,如果真到了一個其他的地方,也不會陷入沒有貨幣的窘境。
所以,準備已經很周全了,就不用在意敵人最后的小小陰謀了吧?他們收網抓不住自己的。
如果懷疑戰術移動盤,那戰術移動盤唐凌是不會再用了。
一腳踢開了一個地底種族,唐凌的手摁住了戰術移動盤上的鎖扣,稍微用力,‘啪’的一聲,戰術移動盤的鎖扣就解開了。
雙肩一抖,‘啪’的一聲,背在背上的戰術移動盤落地了。
“唐凌,你在搞什么?”昱難以置信的看著唐凌,從周圍的一切來看,涌過來的越來越多的救援來看,戰斗分明已經快要結束了,唐凌竟然選擇了‘自殺’行為?
他會這么傻?即便戰斗要結束了,他們依然陷在包圍之中,依然處在危險之中,這就松懈了嗎?
可是,唐凌沒有給出答案,他只是抬頭望向了安德魯,安德魯果然流露出了震驚和難以置信的神情。
問題就在戰術移動盤上嗎?唐凌忽然大聲的說道:“全部有序后退,使用‘回彈’,到安全點。”
“唐凌,你...”安迪開始不安。
但默契的配合讓他們開始快速而有序的后退,而唐凌連回頭都沒有,在大家后退的時候,忽然一個猛沖,幾乎是不計后果的,以傷換傷的瘋狂砍殺了兩秒。
他成功的引來了最前方幾個敵人的憤怒。
卻在這個時候,他突兀的一個轉身,對身體的控制幾乎達到了百分之百的完美,然后一個滑步,猛地沖向了右側的入口。
那里在唐凌準備逃跑之前,刻意的清殺過,所以沒有敵人圍住。
接著,唐凌從右側出口風一般的跑了出去。
整個地下R區亂糟糟的,已經聽到了勝利希望的第一預備營的新月戰士們,仿佛被注入了無數的雞血,變得勇猛了起來。
這個時候爭取戰功是最好的時機,沒見第一戰略要道已經有紫月戰士出來了嗎?他們出現,這里的敵人很快就會被清理干凈吧?
搶戰功啊。
唐凌看著這并不陌生的,熟悉的戰場之事,心里涌動著的是悲傷,每天都會對著廢墟戰場的日子總算結束了,悲傷什么呢?
至于焦慮,焦慮感已經沒有了,只剩下這些無用的悲傷。
但這是唐凌的選擇。不得不的選擇。
在他的計劃之中,唯一逃跑的時機就是在大戰紛亂之際。
大戰前,他沒有信心能夠逃脫,如果有針對自己的陰謀,自己一定是被‘盯死’的。
大戰后,做夢吧!昂斯家族已經真正上位,自己不會再有一絲逃跑的機會。
所以啊,唐凌一直在勾勒整個陰謀的輪廓,在計劃著自己要做的準備。
甚至在這個準備中,唐凌還在和蘇耀最后一次的相聚中,提起了一個假設,就比如他和蘇耀失散了,在什么地方相見是最安全的。
蘇耀應該在收到消息后能想到。
多的唐凌已經不能再考慮了,這已經是他運用了所有的智慧,力量與小心,能夠做到的極致了。
唐凌的速度很快。
在追殺著敵人的新月戰士們沒有人注意到他。
在唐凌的計算中,七秒就能完成有序后退,然后回彈,有序這是必須的,畢竟安全點設置的很近,敵人又密密麻麻,陡然回彈很有可能發生絲線糾纏的情況,也容易讓速度慢上那么一絲的人陷入包圍。
七秒是個理想的時間,如果采取有序后退的話,敵人起碼要用九秒的時間才會沖到他們后退的區域。
這兩秒的時間差,足夠他們使用回彈了。
七秒的時間過去四秒。
唐凌用三秒沖出了巖石壁的戰斗場,一秒鐘時間幾乎沖出了三十幾米。
五秒。
唐凌沖出了快要七十米。
可是,他集中著所有注意力,在聽著身后的動靜,伙伴們發現他頭也不回的跑了,會不會延誤回彈的時機?
他們是什么感覺?
后面一個問題,剛剛浮現就被唐凌硬生生的掐住了,在這個時候是不應該去想這些的。
六秒。
唐凌沖出了快要百米。
他的心跳很快,一定要抓緊時間回彈啊,黃金一分鐘,好不容易爭取的黃金一分鐘。
實際上,情況比想象中的好很多,一分鐘時間已經太多了,照這個形勢,不出二十秒,猛龍小隊就會徹底的安全。
放心吧,會的,他們會回彈的。
有昱在,不是嗎?阿米爾也很理智的,想到這兩個人,唐凌稍許心安。
七秒。
唐凌抬頭,忽然看見了亨克的身影,他竟然守在了地下R區的出口,那些凌亂無比的地下洞穴口子上。
唐凌的心猛然收緊,像被一只巨大的手猛然拽住,然后狠狠一擰。
痛,心開始劇烈的疼痛。
并不是為自己,而是下意識的覺得猛龍小隊會出問題。
因為亨克是安德魯的人,他們的關系整個第一預備營傳言紛紛,艾伯絕對指揮不動亨克...那說明了什么?說明了安德魯篤定自己會逃跑,才會派亨克守在入口處。
因為如果是艾伯認為自己會逃跑,那守在這里的不應該是安德魯的親信,而會變成艾伯的親信。
但艾伯沒有這樣做,說明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認為他的計劃會釘死自己。
可安德魯認為不會,順著這條線分析下去,只能證明安德魯在計劃的某些細節上根本沒有照著艾伯的指示去做。
這種戲碼一點都不新鮮,如果弄死自己是一件功勞,人人都會搶著去做的吧,昂斯家族里的所謂親人也不例外。
從萊諾,到安德魯,到艾伯....他們在爭功!
但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唐凌一點也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安德魯用了瞞天過海的手法,那完全有可能....
在這一瞬間,唐凌腦中掠過了很多分析與想法,可在紛亂的聲音之中,唐凌聽見了那幾聲整齊的‘回彈’。
這個聲音,讓唐凌松了一口氣,也許是自己想太多了,猛龍小隊那邊不會有問題的。
接下來,好好想想怎么抓緊時間對付亨克吧?馬上變身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下一秒!
“啊...”是薇安驚恐無助的尖叫聲。
“薇安!”大家幾乎同一時間大聲的呼喚起薇安的名字。
“不!不!不!你騙我!”最后,是阿米爾癲狂的聲音。
“薇!安!”唐凌的心要碎了。
而心碎的剎那是什么感覺?人會不可避免的出現也許半秒,也許更短時間的呆滯,然后是一陣陣的麻木,心理保護會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是在做夢。
所以唐凌愣了一下,猛龍小隊的所有人都楞了一下。
唐凌麻木的轉身,幾乎是用了生平最快的速度往著兩道巖石壁那里沖刺。
來得及嗎?呵呵...唐凌的雙眼通紅,燒得通紅,燙得通紅!
不能召喚小種,變身至少需要兩秒的時間,我能怎么辦啊?怎么辦?
唐凌顫抖的厲害!大腦一片空白。
猛龍小隊的所有人也大腦一片空白,在呆滯的目光之中,看著薇安無助的,毫無準備的站在原地,大量的敵人瞬間涌向了她。
還有多久,不到一秒,她就會被包圍。
阿米爾癲狂了,他發瘋一般的沖了下去。
克里斯蒂娜呆呆的張了張口:“阿米爾?”這是發生了什么?下一刻,克里斯蒂娜如同釋放壓力的一般的驚叫出聲。
我要回去,能不能用性命來多換兩秒?只要兩秒,我就可以擋在薇安的身前!
我不是求死啊,真的不是!我只是不能這樣眼睜睜的看著薇安死去,而不在她的身前。
因為...她是替代我去死的!
唐凌心如刀絞,替代兩個字,讓唐凌的喉頭涌動著一股甜腥的滋味,多么可笑的自己,算天算地,算不出人心,算丟了伙伴的性命是這樣的嗎?
在大家的目光之中,薇安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她忽然望著唐凌離去的方向,露出了一個笑容,揚起了自己手中的戰刀。
不要忘記了,自己是一個戰士!
唐凌看見入口了,就在眼前,他瘋狂的沖過了過去。
阿米爾落地,踩在了一個敵人的肩膀上,他瘋狂的沖向了薇安。
敵人舉起了大錘,薇安揚起了戰刀。
‘鐺’的一聲,薇安擋住了這把大錘,整個人后退了一步,卻從左面又揮舞過來一柄大錘,狠狠的錘向了薇安的腰部。
而整個猛龍小隊的人被這一聲‘鐺’的聲音喚醒了,這個時候還有什么所謂的生死?所謂的危險?
腦中只有一幕幕大家在一起的畫面,7個人,是7個人在一起。
7這個數字似乎刺激到了所有人,大家都沖了下來。
‘噗’薇安吐出了一口鮮血,努力的伸出長刀,刺向了她的敵人。
在她的長刀刺入的剎那,另一柄重錘錘向了她的胸口,根本無法阻擋,密密麻麻的敵人啊。
阿米爾不要命的沖了過去。
到了,終于到了,他伸出雙手想要抱住薇安,抱著她,然后回彈不就好了嗎?
阿米爾的速度發揮到了極致,薇安胸口的肋骨已經碎裂了吧?
唐凌沖回了巖石壁之中,猛龍小隊的人沖了下來。雖然耽誤了不到一秒,卻漫長的像過去了半個世紀。
敵人太密集了啊,太密集了!
唐凌嘶吼了一聲,重重一躍,踩著敵人的腦袋,在無數的亂錘之中,將精準本能發揮到了極致,沖向了薇安所在的包圍圈。
是聽見了唐凌的聲音嗎?薇安的眼神已經開始渙散,但她努力的張望著。
在這個時候,一柄重錘狠狠的錘向了薇安的腦袋。
阿米爾陡然一回頭,伸出的雙手一個轉向,猛地抱住了那柄大錘。
接著無數柄的大錘錘向了他和薇安。
唐凌沖了進來!
猛龍小隊的人沖了進來!
唐凌用肩膀,用了極限的速度,狠狠的撞向了錘過來的大錘。
‘咔嚓’一聲骨裂的聲音,唐凌顧不得了!
薇安帶著已經快要消散的微笑,拽住了唐凌的衣角,唐凌回頭,心終于徹底的碎了。
而阿米爾也同時回頭,嘴角吐著鮮血,眼中是最后的慘淡的絕望,他似乎一心求死。
用全身各個部位擋住了各個方向的大錘。
猛龍小隊的人終于沖了過來,全部都不顧性命的用身體,用武器,用盡一切辦法抵擋著敵人,抵擋著大錘。
三秒的時間,就是生與死的距離嗎?還是很麻木啊,就像做夢!
怎么會這樣?瞬間就分離了?這才是真正的分離吧?
沉默,非常沉默,只有不惜性命的戰斗,保護著包圍圈里已經倒下的薇安。
安靜,似乎一切都很安靜,耳中‘嗡嗡’作響,什么也聽不見。
時間在這一刻幾乎是跨越似的流逝,有紫月戰士沖了過來,敵人似乎收到了指令開始退散。
這是過去了多久,十秒?十五秒?二十秒?
唐凌的精準本能都失去了效果,他無心計算。
他只知道,散去了又有什么用?戰斗時好多的敵人啊,沒有任何的機會抱住薇安回到安全點,亂了隊形,根本無法抵擋,剩下的只是性命相博。
還有更多的人犧牲嗎?
似乎沒有,在敵人散去的剎那,除了薇安,每個人都站著,阿米爾搖搖欲墜,他望著唐凌,唐凌也望向他。
此刻該說什么?唐凌揚刀,冰冷的刀尖抵著阿米爾的脖子。
阿米爾慘淡的笑,眼中根本沒有半點求生的欲望,其實他快死了呢,錘向薇安腦袋那一下,他雙手抱住重錘,用胸口當做阻擋,感覺內臟出了一些問題。
可這些有什么所謂?他的人生其實從來都沒有開始過。
他心中的花兒凋謝了。
“唐凌...”薇安虛弱的聲音傳來,唐凌收刀,轉頭望向薇安,他現在要做什么呢?拿出極寒液,對,去打水,對,凍住薇安,對...好多事情要做。
唐凌慶幸自己還能想起這個。
可是,薇安卻似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拉住了唐凌,事實上,她一直拽著唐凌的衣角沒有放手。
“抱...我。冷。”薇安的眼神中充滿了祈求。
唐凌慌亂無比,怎么辦?拒絕?不,做不到的!我不是應該去找水嗎?
可本能回應了唐凌,他忍著肩膀傳來的疼痛,抱住了薇安。
薇安的手輕輕抓著唐凌胸口的衣襟,神情安然而滿足,她的嘴角不停的涌出鮮血。
可口中的話卻變得很清晰:“我還有弟弟,我很安心。唐凌,我以為這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被你...”
唐凌抱著薇安麻木的走向地下河,對,把薇安放在地下河中凍住怎么樣?
能凍住嗎?
唐凌心碎的厲害,這疼痛就像回到了那一夜,因為薇安是替代他而死的。
所以,薇安能不要說話嗎?聽起來很難過啊。
嗯,她已經沒有機會說話了,她開始抽搐,然后落下了最后一口氣。
嘴角的鮮血印在唐凌的胸口。
最后一個字是什么?抱字嗎?唐凌收緊了雙臂...薇安,你不醒來為我縫補常規作戰服嗎?你不醒來安靜的坐在一旁,就這樣安靜的坐著,像以前那樣看著我嗎?
我,其實不是已經抱住你了嗎?
唐凌沒有眼淚,克里斯蒂娜轉頭,聲音顫抖:“薇安,她...她...她是不是...已經...嗚嗚...”
阿米爾眼神也開始渙散,仿佛看見了小時候,伸手去想要抓住的那朵花兒,被狂風吹起,慢慢,慢慢飄遠,再也抓不住....
夏天啊,快要結束了,不是嗎?
唐凌單手抱著薇安,拿出了狼咬。
十年后呢?這不是不能忘記的約定嗎?我沒有忘記,我準備著十年后一定要來見你們呢!
狼咬刺入了薇安的后腦,攪動...
十年后的我們是什么樣子?十年后沒有了你的樣子,對不對?
可是,你不能變成尸人啊。
唐凌收起了狼咬,很仔細溫柔的為薇安包扎好了后腦。
走吧,我去為你討公道!
讓該為你陪葬的人,統統——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