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是內部,的確釣了幾條魚。
曹易顏神色晦暗,瞇著眼看向一人:「曹敏有異動?」
這人身著商人服,大概急行和淋了雨,臉色青里泛白,顯得有些憔悴,只是眸子閃著幽幽的光,磕頭說:「是,王上,王上一離大營,章司農、劉大符等將,都還屬安分,就是曹敏連連拜訪了幾個大將,營帳內戒備森嚴,聽不到具體,請王上降罪。」
「這等密談,自然戒備森嚴,聽不到正常,何罪之有?」曹易顏目光一閃,接了茶,呷了一口,望著同樣晦暗如冥的雨空,淡淡的說著。
曹敏,聽其姓,就知道是宗室,只是太遠了。
就算太遠,要不是曹易顏,也有希望繼承應國,當然,不是以曹姓,而是以夏姓。
不管怎么樣,曹敏身份很敏感,這時更敏感。
許多時,講究證據,可大部分時,根本不需要多少證據,形跡就足了。
曹易顏沒有立刻說處置,轉臉問一個人。
「楊佳,你是我大魏世臣,京城情況怎么樣?」
這三天,曹易顏并沒有直接趕去京城,就在附近宿河鎮釣魚,可不等于沒有辦事,先行準備都已經干了。
楊佳躬身,毫不遲疑答:「臣等世受大魏天恩,先帝游狩以后,奉命扎根京城,以圖后事」
「這些年,自然有大部分余部都辜負圣恩,首鼠兩端,不能信任了」
「也有小部分依舊牢記當年對大魏發的誓言,旦夕持戈準備」
「臣也知道事情重大,選的都是可靠的人,總有二百十一人可用,這是名單」
說著遞了上去,曹易顏拿來看了一眼,掂掇了一下,閉目只是沉思。
這些人,他是有點印象的,畢竟不是第一次辦事了,許多內應潛伏,可不可信任,都是有點底子。
這次,就要傾家而起了。
賭成了,自然封官蔭子,賭輸了,就自然身死族滅。
曹易顏出了會神,又問:「蜀王給的名單,你怎么看?」
楊佳垂手說:「我們和蜀王,不是一個系統,他的名單,臣卻不知道深淺。」
這是正論,名單有錯,一旦事泄,就身死族滅,楊佳豈敢亂講,可就算這樣,曹易顏仍舊有點失望。
他不說話,幾人自然也不敢說話,都垂手鵠立,聽著窗外沙沙不斷的雨聲。
許久,曹易顏才說:「那,就搏一搏罷,到了京城再說」
頓了頓,又問:「你覺得,什么時發動是好?」
「就算有內應,皇宮經過上次宮變,戒備森嚴,怕難以成事」
「只能等偽帝出宮的機會了」
「等偽帝出宮的機會?」曹易顏望著外面灰暗陰沉的天空,語氣變得有點沉重:「只能這樣了,余下……看氣數罷」
「看這皇天,庇佑不庇佑了」
遠在千里的余律,卻沒有想到這樣的變化,他在坐騎上挽韁而行,用略帶迷惘的眼神掃看四周。
青丘,自然是以丘陵為主,屬太平府,據《太平郡縣志》均載:「舊傳初置縣在離水南,常為神狐所穿穴,遂移(城)離水北。」
此時,云層布滿天穹,車隊沿著驛道蜿蜒延伸,本來長途跋涉有點疲累的余律,鞭一指,問:「史縣令前面丘陵,是不是就是青丘祠?」
「是!」史縣令躬身:「前朝欽命建立,只是久已失修,下官已經用印,命人整理,預備著修葺。」
余律頜首,又問:「大禹和青丘之故事,可真?」
「欽差,大禹和涂山氏女成婚,似有記載,但是要說九尾狐,就史料聞所未聞,只是民間野說了 」史縣令雖然僅僅是個縣令,卻是讀書人,對這些不是很信。
余律點了點首,其實歷代分辨對錯,是民間還是朝廷,看其封號和文字就可知曉。
拿余律不知道的關羽封號。
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天尊關圣帝君,三界是佛門詞,大帝就是帝君,天尊是道門詞,就等于是總統主席皇帝一起當,一看就是民間屌絲的私封。
而朝廷正規封號,格式就非常標準——忠義神武靈佑關圣大帝——和民間完全二個風格。
并且《呂氏春秋·音初》記曰:「禹行功,見涂山之女。禹未之遇而巡省南土,涂山氏之女乃命其妾候于涂山之陽。」
一字不提狐,提了就幾乎證明是民間屌絲了。
「那,黃帝殺蚩尤于青丘呢?」
「或有之」這次史縣令遲疑了,他想了想說:「民間墾荒,曾經挖掘到古坑」
「古坑之中,多見祀井」
「多有祀畜和人畜,斬首祀之」
「或未必是謠言」
這時到了,余律點點頭跳下馬來,對史昀說:「祠堂清靜,你隨我進祠觀禮,其余扈從稍候片刻。」
余律其實也不明白為什么皇帝要冊封這青丘君。
龍王之神可是賜予雨水,有功社稷,它有什么功勞?
故只想簡單敕授就可以了,連太平府知府想同行都婉拒了。
史昀忙遵命吩咐,帶十幾人進了山門,丘陵不高,甚是平緩,進山門向上看,大概不過上百臺階,到祠堂,余律看去,發覺占地面積其實不小,看規格前朝當初還是給了規格。
只是現在,荒廢許久,哪怕清掃過,依舊可見荒蕪,余律先沒有進去宣旨,問:「旨意里的祠田,已經撥了么?」
「撥了,500畝祠田,免了賦,不征錢糧,賜作祠產基業,并且以祠祀胡家看管」
余律聽了,覺得禮儀已經到了,進了大殿,展開旨意。
制曰:經云有青丘之狐,太平則出而為瑞。本年全郡亢旱,派員前往祈禱,屢昭顯應,實深寅感。為答神庥,以昭靈貺而垂久遠。特加封青丘惠濟君,且發款崇修祠貌,其官建祠宇,秩在祀典者,并依新號,敬謹設立神牌以申崇奉,欽此!
旨意念完,余律也沒有發覺多少異樣,史縣令忙燃著了香捧給余律,余律皺了皺眉,雙手接過,爐里,又拜了幾拜,算是禮成,就踅身出來,不久,車隊就離開了。
才離開,祠門關閉,就聽「嘻嘻」的聲音,一只只眸子在幽暗祠內亮起。
「經一百多年,我胡家又接了圣旨了」
「胡夕顏聽聞,雖顯了原身,卻備受寵愛,看來的是真的,不然哪有這旨意?」
「不過,當年魏世祖可是指狐為婚呀」
「不知夕顏,可有這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