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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接著奏樂接著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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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云色陰沉,細雨紛紛,趙旭趕到了內閣,就見得侍衛,立刻知道皇帝來了。

  果然,見小間處,幾個文吏整理文卷,還有個太監凃誠巡看,見他忙垂手見禮,并且說:“皇上駕臨已小半個時辰了……說相國您一來,就請進,奴婢這就去回報……”

  說著輕腳進去,只幾分鐘,凃誠就出來:“相國請進,陛下在東書閣……”

  趙旭只略點頭致意,一步進去,只見皇帝坐著,面前書桌上堆得都是奏折,還放著朱砂筆硯。

  崔兆全、羅裴、錢圩、路逢云在,都斜簽坐在小木杌子上,下面跪的是低品官。

  行禮完,太監請入座。

  蘇子籍出了一陣神,問:“繼續說!”

  “是,千戶李謙和千戶田蔚殺賊千戶,斬獲應軍1031人”

  “千戶桑承祠中伏,戰死,指揮使周匝趕到,追賊尾擊之,殺敵679人,己方折損705人”

  “南棘縣受襲,縣令紀祥率鄉兵抵御之,未克”

  “曲陰縣出現賊兵百戶錢滾率73人求降,問之,答其將劉治被殺,其部多有離心者”

  不單是皇城司,就是軍隊和各郡縣都布了眼線廠為偵訊,消息雪片一樣飛來。

  “消息有好有壞。”蘇子籍輕咳一聲,露出點笑意:“但是總體卻是不錯的……這是匯總,趙卿且看看。”

  說著,抽出份遞之,趙旭接過來看,果然是密密麻麻的奏報簡要,每條就一行,可積累多達上百條。

  “真的是一日百戰”趙旭心里暗嘆,起身拱手:“陛下定策深遠,自大勢和人心入手,步步緊逼,一日百戰,折損多少是小事,關鍵是無法修整,賊軍日益疲憊,甚至有逃亡者。”

  “可以說,已鎖定勝局矣”

  其實按照奏報,火拼的早期,兩方互有傷亡,朝廷方面折損還大些,到了現在仍舊是互有傷亡,敵人折損大些,但是也不是很懸殊。

  可根本大勢上,卻急轉而下,賊軍幾乎沒有活路了。

  蘇子籍聽了,一笑說:“鎖定戰局,可以這樣說,但仍舊有不少可改良的余地。”

  “李謙和田蔚已立二次大功,可以破格提拔到指揮使,并且通報全軍”

  “賊兵百戶錢滾既降,更可以大作文章”

  “不是有小股賊軍投降,以及有不少俘虜么?”

  “與其浪費,不如立個千戶,就由錢滾擔任,以降兵和俘虜充實之,令其戴罪立功!”

  崔兆全、羅裴、錢圩、路逢云等人都眉一跳,李謙和田蔚提拔到指揮使還罷了,賊兵百戶錢滾何德何能?

  趙旭若有所悟,在杌子上一躬身:“陛下英明,現在情況,漸漸由守轉為攻,就要將士用命,李謙和田蔚獲封,想必使人人都思立功”

  “至于,賊兵百戶錢滾提拔,臣一時想不徹,還請陛下明示”

  路逢云更擅長陰謀,若有所悟看了一眼,暗嘆,趙旭可能沒有明白,更可能是明白了卻謙遜聽令,讓功于主,果然能當宰相,的確讓人賓服。

  蘇子籍也不介意這點,只是一笑:“其實很簡單”

  “如果把應賊視為整體,嚴厲鎮壓,自然應賊只能拼命,一條路走到黑”

  “但如果把應賊視為一個個小團體甚至個人,那鐵板一塊就很荒謬了——特別是現在情況危難的情況下”

  “只是,雖情況危難,可許多應賊卻沒有出路,只能跟曹易顏一條路走下去”

  “可如果有別的路呢?”

  “朕給個千戶給錢滾,不但是用賊軍打賊軍,更重要是明示——要降,要反水,朝廷都會接受”

  “不但免死,還可能加官進爵”

  “如此,還怕應賊不亂乎?”

  崔兆全、羅裴、錢圩、路逢云聽了,都是嘆服。

  “陛下如此謹慎,怕是應賊不能抵達京城之下,就已分崩離析了”趙旭真心實意感慨:“我大鄭有大福,三代都是英明之君”

  “這不但是我們閣臣的看法,也是京城,乃至天下人的看法”

  “別的不說,陛下初登基時,京城尚人心浮動,可現在,人人咸服,不但民市繁茂,百官也用心辦事,可見一斑”

  錢圩聽了,神色復雜的看了看蘇子籍,的確,三月前,還可以說暗流涌動,才僅僅三個月,帝位漸漸就無人可撼動。

  自己,或的確是小丑罷。

  此時天色近午,讓他們退下去,皇帝獨留了趙旭。

  趙旭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著皇帝,才尋思著,蘇子籍已經問:“衙門和機構調整,涉及多少官員,多少人?”

  “初步就涉及18個大衙門,牽連官吏1萬余人”趙旭誠懇的匯報。

  這正是趙旭頭疼的問題。

  歷代改革,受損的群體總會反對。

  “朕已經說了,如果視對方為一個團體,自然困難重重,可視之一個個小團體甚至個人,那鐵板一塊就很荒謬了。”

  “其實軍政并無多少區別,按照魏世祖方略調整大政,朕覺得也可以用上這條。”

  “有些人有反對意見,與公就是調整容易動蕩,與私就是利益受損”

  “公,當然要照顧,可私,也不是小事呢”

  “先賢曰:小惠未遍,民弗從也。”

  “其實何止于民,何嘗不是天下之道呢?”

  “朕的意思,與公,要和被調整的機構和官員說個清楚,與私更是非常簡單,要給予安置”

  “無論為官為吏,給了安置,心就安了——自然不會抗拒朝廷天威”

  “可所謂,小惠未遍,官弗從也”

  “并且官員任期,不過三年,本來就會調動”

  “合格的,調到新的機構和衙門去”

  “不合格,也順勢調走,或去地方,或去別的衙門”

  “等要淘汰的衙門漸漸沒有人了,就自然很容易刪撤了,就算有個別核心死硬反對者,可獲得不了上下官吏的響應,又能怎么樣對抗朝廷呢?”

  這話雖然簡單,可趙旭“轟”一聲,猶如醍醐灌頂發人深省。

  他本是極聰慧的人,立刻就觸類旁通。

  “公,當然要照顧,可私,也不是小事呢”

  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想起了錢圩,想起了張岱,以前他也有點疑問,為什么張岱一個清官,卻不能辦事,甚至被百姓痛恨。

  現在卻揭破了窗口紙。

  “是這些人,只知公,不知私,故反而逼迫大部分人,成了對面面么?”

  “歷代改革,困難重重,甚至兵變政變,也是根本沒有考慮涉及部分人員的私么?”

  眼看皇帝說完,神色平淡的看著窗外細雨,微風中絲絲飄蕩,翹翅飛檐,矗在雨中,兩尺寬大袖中露出的手修長單薄,白得透明,真是太青春了。

  趙旭不由震怖。

  以往也有少帝登基,可不及眼前萬一,說真的,就算是“精明能干之君”,怕也要和敵軍,和大臣,精彩迭出,你來我往,說不定無數功臣良將,嘔心瀝血,“大戰三百回合”——這就是君臣一日上下百戰,視為雖不言但金科玉律。

  可在年輕皇帝手里,翻掌之間,煙飛云滅,一點波折都沒有。

  這真是讓人震怖,也讓人感慨。

  “怎么,你還覺得有困難么?”蘇子籍沒有聽見回答,有點詫異。

  趙旭站起身來,深深躬身,正要答話,皇帝笑著用虛按下,說:“坐,坐而論道嘛!”

  趙旭凝神思索了一陣,說:“皇上圣慮遠大,已經給出辦法,臣再不能辦下來,就是無能了。”

  頓了頓,覺得無話可說,又說:“如果皇上沒有吩咐,臣這就去辦差了”

  “去吧!”

  蘇子籍目送趙旭出殿,心中兀自感慨不已,政治18級,實是可怖可畏。

  可以這樣說,才能不是神,必須物質條件配合,可一旦獲得大位,所謂的躬勤愛民,夙夜勞旰,乃至奉獻犧牲,其實全部是庸君之表現。

  如果不能每天只工作一小時,平時接著奏樂接著舞就天下盛世,戰無不勝,英雄束手,還配談才能么?

  不消半月,曹賊必平。

  無需三年,改制必立。

  無論哪種,波瀾不興。

  以無招勝有招,敗盡英雄,誠寂寥難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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