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退朝了……”
胡懷安以及太監忙跟了過去,掃看大殿中還跪著的大臣,胡懷安心里隱隱不安,有一種風雨欲來之感。
等到皇帝出去,大殿之中只剩下一群臣子,安靜無聲留在原地。
趙旭、錢圩、崔兆全、謝智等人跪在地上,竟然久久不起來。
百官有的沒有跪下,有的跪下了慢慢站了起來,剛才皇上反應太說明問題了,在場的人都不傻,又怎么會看不出?
就算是最冷淡的百官,都心里很是難受,似乎塞了棉花一樣,又堵又塞,咽不進,吐不出。
良久,才有官員抹了把臉,向前而去。
“老大人們,快起來吧。”
隨著帶頭的官員過去,官員也都陸續兩三一起,攙扶著內閣的大人們起來。
錢圩自從皇上大步走了后,就跪在那里,整個人像石雕一般。
此刻聽到身后傳來了動靜,頓時像被驚醒了一般,被人試著攙扶起來,卻不僅沒起來,反倒癱在了地上,整個人都像被去了骨頭,又重又軟。
看到一個學生神色沉痛的扶著,他喉嚨咯咯了兩聲,才突然喘出一口濁氣,發出了凄厲無比的一聲號哭:“皇上,皇上,皇上啊!”
“這群亂臣賊子!”
皇帝卻不能理會錢圩的心情,出了殿上了輿,才喊了一聲,就身子一歪,直接在輿中昏了過去。
“皇上!”
胡懷安看得真切,皇上嘴角溢出了血,這是吐了血!
“皇上!皇上!”
跟著皇上太監,都被嚇愣了,個個面如土色瞪著看,足有一分鐘,才驚醒過來,“唿”圍上去,卻不知道怎么辦,在周圍亂成一團。
有的決定去喊太醫,有的想返回去喊大臣,有的則想去搖晃皇上,胡懷安本就六神無主,偏偏剛上位,根本降不住這些人,連喝了幾聲,都沒有止住這群人的慌亂。
眼看著關于皇上昏迷了的消息就要傳開,而皇上還一動不動,胡懷安手腳冰涼,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
一旦皇上有閃失,在場的人都逃不了。
“住口!停腳!誰敢亂動,再亂喊,我殺了他!”就在這時,一道呵斥從不遠處傳來。
胡懷安看去,就發現趙秉忠正小跑過來,雖然喘著氣,但眼中出火,逼視著眾人:“不許亂,誰亂,我就殺誰!”
趙秉忠余威尚在,當首腦太監時,御下極嚴,威信甚高,這些在皇帝身邊服侍的太監,有誰敢說能對付得了趙秉忠?
沒有幾個!
趙秉忠一聲喊震住場子,就立刻吩咐:“取水來,我這里帶著藥,先給皇上服藥。”
又指了兩個人:“你們兩個去喚太醫,要悄悄傳,不要聲張,誰把消息傳到外人耳朵里,就立刻杖斃!”
“是!”有人發號施令,還是一看就能兜底有威信的首腦太監,被點了的兩個太監立刻應聲,撒腿就往太醫院跑。
之所以叫上兩個人,也是怕跑亂中出岔子,多一個人,多一個備用。
趙秉忠說著的時腳下也沒停,已到了老皇帝身側,有點顫抖的手從懷里取出一個白玉瓶,直接掏出一枚小還丹,撬開皇帝的嘴,將小還丹給推了進去。
“有水了。”
不知道哪里來的水,似乎是茶水,這其實不適宜送服藥丸,但現在只得湊合一下,這時也顧不得那么多了。
“先送皇上回去,待太醫來了,直接讓他們去內殿。”趙秉忠吩咐人趕緊走,將皇上送入了內殿,被放在了榻上。
“噢……”
半晌,皇帝鐵灰色變成了淡紅,粗重喘息一聲,醒了過來,他睜開眼了看看,就立刻知道了情況。
并且其實剛才皇帝根本沒有昏迷,還是能聽見看見,這時閉上眼,手就按上了腹部。
“嗡嗡”,別人聽不見,皇帝卻能感受到震動。
“濟命符!”
如果能有道士在場,就會看見皇帝腹部處,一個靈符發著靈光,一股溫熱與服下的小還丹融和在一起,頓時就好轉了許多,皇帝也不說話,只是閉目暗暗休息。
眼看著小還丹藥效已起作用,皇帝氣若游絲的模樣也好一些,眾人這才松了口氣。
至少不用擔心皇上會立刻駕崩了,更不用擔心自己等人被杖斃。
趙秉忠則隨后又發號施令,無論是控制消息傳播,還是讓人準備藥材等,轉眼間,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
胡懷安心中大悔。
這些事,其實自己都能干,可第一次遇到,卻驚慌失措了,讓這義父得了便宜。
雖心里起急,卻也知道事情輕重緩急,不得不聽命行事。
過了一會,太醫到了,跪著診脈,說著:“皇上這是急怒迷心,痰氣上涌,身不歸經,一時有些不爽,不要緊的,休息下就好。”
顯是并沒有明顯病情。
眾人一時詫異,趙秉忠卻深深低下了首。
最貴是天家。
小還丹一枚,從藥材到煉成,要耗七千兩黃金,加上沒有幾個人能煉制,稱之萬金一丹并不為過。
普通人用一丸,就可延三五年壽,不過最長抵達二十年后就無效。
可在皇帝這里,已經變成了十天一次的常藥了。
不僅僅這樣,還有濟命符這等應激之物,它別無效果,就是保住生機,以爭取到治療的時間。
就算沒有自己,就算胡懷安一時慌亂,也不影響皇帝的救治。
要不,冷眼旁觀,不是最好?
天家,特別是皇帝,除了壽命自然而盡,沒有辦法,別的重重防護,不惜代價,是普通人,哪怕宰相都難以想象。
“朕沒有病,不要張揚,你們退下吧!”皇帝擺了擺手。
趙秉忠躬身說著:“皇上萬金之體,還得小心為上,要不,太醫在配殿候一夜,沒事最好,有事隨時聽宣。”
皇帝默許了,見太醫退下,目光一轉,看著侍立在面前的幾人,嘆著對趙秉忠說:“秉忠,還是你靠得住啊。”
一旁的胡懷安聽了,深深低下了頭。
皇帝看都不看一眼,咳嗽了兩聲,心中浮現出悲涼,沉思良久,才又問:“馬順德來了嗎?”
“回皇上,馬順德已來,就在外面候著呢。”趙秉忠忙回話。
“讓他進來。”皇帝沉聲說著。
“是!”趙秉忠立刻應聲,看了一眼一個太監,那個太監立刻倒退了出去。
殿內氣氛,似乎一瞬間,回到一年前,依舊是趙秉忠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