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平公主這樣乖巧,吳妃反是一怔,既有點懷疑,又有些心疼,看了她片刻,見時間不早了,就擺手回宮。
才出去,就問女官蘭草:“這事,娘娘知道了么?”
吳妃所問的娘娘,自然就是皇后娘娘了,除了皇后,別人也當不得吳妃這樣的稱呼。
蘭草看似單薄,臉色沉靜:“回娘娘的話,皇后娘娘應該已是知道了。”
這樣的大事,但凡有些眼線的人就不可能不知道。
皇后娘娘雖身居深宮之中,但吳妃相信皇后娘娘必然也有人脈在宮外。
就算沒有人脈在宮外,一個堂堂皇后,也總會有人想要將消息遞到她的跟前的。
“既是知道了,那就看她怎么選擇了。”
“看她是不是選擇去觸怒皇帝。”
吳妃走到了門口,望著花廳外的庭院,抿著唇,眸光微沉。
畢竟,再多的情分,也難以抵消一次次的消耗,皇后娘娘,您到底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呢?
永樂宮坤寧宮本是歷代為皇后居處,不過太過莊重,二十年前,皇后就搬到了永樂宮內居住,現在也沒有遷回來,十一月過了,連著幾場雨雪,寒風漸凜,宮內已經開始籌備過年,一行事宜分派下去 皇后也難得實掌宮權進行分配,雖久不親掌,也并無多少障礙,這天不知什么時候天陰了上來,有人急匆匆進了偏殿。
一入偏殿,殿內的感覺頓時一變。
這里陳設也很講究,但卻給人一種適宜居住的感覺,而不是大而莊重,皇后在偏殿的椅上正在漫不經心的剝著果子。
聽到有人進來,她也不抬頭,只是淡淡說:“急匆匆的,什么事?”
偏殿內站著一些宮人,也都朝著進來的人望去。
這人是個小太監,看起來很機靈,忙跪下稟報:“恭喜娘娘,代王千歲今日赴侍郎府的法會,在快結束時,竟然白日顯圣,有神人向代王千歲行禮,更有蛟龍入懷,此事已是在京城傳開了!”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這可祥瑞。”小太監滿懷著笑行禮,覺得自己機靈,聽見消息,就趕了過來第一稟告。
這話一出,皇后手就停住,偏偏這殿內服侍的人中也不乏一些聰明的人,聽到“白日顯圣”“神人行禮”“蛟龍入懷”,就覺得這是大喜事!
這可是吉兆啊!
過去皇帝不都喜歡搞出這樣的事么,為的就是顯示自己生來不是凡胎!
代王千歲也能有這樣的祥瑞,豈不是正說明了,代王千歲也不是凡胎,與皇帝一樣都有著靈應。
這些人甚至覺得這是一個向皇后娘娘討好的機會,暗恨這小太監搶了先機,其中有個太監就立刻站出來,滿臉笑容朝著皇后說:“恭喜娘娘!賀喜娘娘,這可是大喜事,是祥瑞啊!”
“住口!”還不等他將后面的吉祥話也一口氣說出來,就突然被喝止。
這一聲也直接讓偏殿內直接安靜了下來。
其他幾個也想著道賀的人,原本還在惱怒讓這兩個賊廝搶了先,拔得頭籌,可現在,一驚下看向皇后,只見皇后臉色蒼白,半點血色都無,滿面寒霜,心里立刻浮現出一念:“幸好!”
幸好自己方才沒來得及說話!
若不是有人替自己趟雷,自己若搶了先,怕是要說的也是這樣的話!
只看皇后娘娘這怒容,怕是就要失寵于皇后娘娘了!
果不其然,皇后娘娘站了起來,冷笑一聲,冰冷冷的說:“宮內自有律條,汝等除了侍候衣食起居,別的話不許多口,更不許干政,你們沒有學過規矩?”
兩個太監沒想到一開口就受呵斥,眼見皇后臉色陰沉,嚇得“噗嗵”一聲跪倒在地上,煞白著臉只是叩頭:“奴才知過知罪,再不敢了……”
“有過就罰,才能宮治清明,豈有輕松過關之理,來人啊,掌嘴五十!”
“是!”旁立刻有人上前,將兩個太監按住,就有一個膀大腰圓的嬤嬤,掄起巴掌,朝著二人啪啪啪抽打起來。
噼啪聲中,皇后臉色依舊陰沉,直接就起身:“擺駕!”
至于擺駕去哪,縱然幾個貼身人已猜到了,卻根本不敢勸說。
眼下皇后娘娘這樣的生氣,怕是想攔,也攔不住啊!
除非皇后娘娘自己能想明白!
就在皇后娘娘已經傳令下去,有人已出去準備鳳輦,皇后行了幾步,看著在雨雪中灰蒙蒙的宮院,突然又說:“且慢,讓人回來!”
立刻就有人出去,讓去準備鳳輦的人回去,眾人都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是垂手侍立著。
掌嘴五十打過,兩個太監臉都腫的和饅頭一樣,掉了牙都也許,含糊著謝皇后掌嘴之恩。
“沒眼力的混帳,還不下去?”于韓這時上來,看見了,只是呵斥,兩個太監就連忙退了下去,霎時間偌大側殿便靜了下來,在輕微的雨雪中,皇后呆坐了片刻,口氣平緩了許多:“皇上可對此事說了什么?”
于韓忙回道:“回娘娘的話,皇上并未說什么。”
對著件事沒有說法啊,皇后緩緩坐了回去:“先不用準備車輦了……”
先前只是叫回,此時徹底取消了出行,服侍她的人都不知道皇后此時在想什么。
于韓一抬眼,就是一怔,皇后整個人都仿佛沉入到燭光中,神情莫名。
此情此景……這和當年,何其相似啊……
御書房 書架錯落有致,重幔掩映,廊下地龍暖氣氤氳,左右站了四個太監躬身侍立,皇帝握管在一份奏折上寫著朱批。
可整個御書房氣氛壓抑無比,仿佛有冷冽的氣息在這里風卷,讓所有服侍的人都低垂著頭,別說抬頭看一眼了,恨不得自己立刻瞎了聾了,也好過聽到這要命的消息!
稟報了侍郎府情況的大太監馬順德說完,卻聽不到主子的詢問。
良久,才有一道聲音響起。
“你親眼看見神人為禮,蛟龍入懷?”皇帝聽完之后沉默了良久,臉色有點蒼白,帶著憂郁淡淡說著。
聲音之中的情緒,卻有些喜怒難辨,馬順德品不出皇帝的滋味,但對馬順德來說,卻根本就不用去分辨!
這樣的事,可比當年太子時還要嚴重,還要囂張!
當年太子得到讀書人的支持,得到部分臣子的支持,這就已讓皇帝忌憚不已,最終出手滅了太子滿門!
那時的太子還是皇帝的嫡長子,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是皇帝喜歡過的兒子!或者說是曾經眾人眼中最喜歡的兒子!
現在的代王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