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原本看去,代王雖有王氣,卻有些不足,有單薄之相,想必是受了太子牽連,之前又寄養在民間,故和皇帝親情不多。”
“與皇帝親疏遠近,就足以影響王氣的深厚與否,這一點倒不足為奇。”
“但不久前,代王似乎曾王氣大盛……這情況,又該如何解釋?”
其實想到這里,惠道心里轟然一聲,頓時醍醐灌頂,不必再思,已經將這段時間以來種種細節都串聯在一起。
“代王是太子之子,可太子失愛于皇上,自殺而死,又失落民間二十年,自然王氣不昌,能有現在之數,已經是氣運所鐘了。”
“要不,止于國公、郡王都可能,斷無問鼎之份。”
“可不久前王氣大盛,又有兇相,難道是因王妃孕有貴子,父以子貴,所以才有希望問鼎,于是有了這般兇險又復雜的王氣之相?”
“若是這般想,一切便都說得通了。”
“柳暗花明又一村,但這無疑是兇險至極的一條路,有一道成龍之坎!”
“成了,自然順利,不成,那就是徹底失敗,再無機會!”
“我之所以受到反噬,則是因我助代王設陣,就入了這天運中……”心一想,感覺到身上壓著的無形之力更是沉重。
這就等于是回應了這些猜測!
無論猜得對不對,起碼方向一定對,王妃腹中之子,極其重要!
代王也的確因此而有了登極的希望!
惠道輕輕一甩袖子,就將想要拉住他的道童給甩開,疾行幾步,朝著不遠處的亭子走去。
道童以為師父是打算去亭子里避雨,卻不料,惠道竟然只是走過去,盯著一處默默出神。
道童記性頗好,記得這個也是府中大陣的一個點!
那里擺放著的一大塊假山之石,其實不僅是用來觀賞,更是用來設陣!
師父盯著那里看,難道是大陣布置時出了問題?
這次任務竟是沒有辦好?
道童心里七上八下的,惠道的想法卻只有一個,就是:“要真是這樣,我要解決反噬,其實非常簡單,試探下就可以知道。”
這石是陣法一角,只要敲碎這塊石,哪怕只是將地下一部分悄悄弄碎,就可以讓大陣露出縫隙,外表卻是無損,短時間內,怕是連劉湛這樣道門高手也發現不了這陣已是破損了。
只要做了這事,雖幫著代王布置了大陣,卻不必承擔反噬。
盯著看了片刻,道童渾身都濕透了,整個人瑟瑟發抖了起來。
惠道卻走過去,輕輕撫摸著被這巨石掩飾著的底下真正半塊用作“陣角”的玉石。
“可這樣,我怎么報師父之仇?”惠道撫摩著玉石,冷冷一笑,在雨中露出這一笑的他,與往日里質樸老道,既然不同。
像是盤踞許久的虎,終于張開嘴,露出了獠牙。
又一面,曾念真帶著幾個甲兵走在府中,與帶個道童的老道擦肩而過,也忍不住駐足回望了一眼。
“那是誰?”他亦問。
其中一個甲兵是最近一直往返兩地,倒是知道些府中發生的事:“大人,那是惠道真人,前段時間來投大王,被大王留下做了客卿,就寄住在王府里。”
“惠道真人?”曾念真對這名字不太熟悉,又覺得似乎是在哪里聽過,不過眼下他還有別的正事要辦,去覲見王爺要緊,就暫時將這個擦肩而過的人給拋在了腦后,不去想了。
但見月洞門而入,花籬叢叢,墻上爬滿了牽牛花,順著丹香,直接就走到了虛掩著門的丹房前。
一推門進去,見著丹爐前,代王穿一件紗袍,正閉著眼靜坐,只身下放著一個蒲團,在入定一樣,寂靜得一根針落地都聽得見。
見代王這樣,曾念真當下也不言語,就跪了下去,以頭碰地輕輕叩了三下,跪著等候。
良久,坐著代王才睜開了眼,看著面前的男人,起身伸手按著丹爐,似乎是查看火候,良久,才說著:“曾念真,孤可以信賴你么?”
這句話雖輕,可曾念真頭皮一麻,腦袋都“轟”一聲,似乎炸開了。
倒不是因代王對他的信任,而是因這話,讓他轟然想起了多年前的似曾相識的一幕!
他猛地抬頭看向面前正平靜看著自己的年輕男子,眼眶都濕潤了起來。
恍惚間,似乎眼前的人與當年太子合在了一處!
曾念真定了定神,才一個頭磕下去,說:“主公,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頓了頓又說:“不管敵人是誰,臣必拼命以赴,斷不會遲疑!”
志士一諾,是真的肝腦涂地!
曾念真在江湖上闖出來的名聲,可不全因劍術,更因他有著一顆重諾之心!
他從不會違背自己的諾言,更不要說,眼前的年輕人,是自己主公的唯一兒子。
當曾念真磕頭說出這番話時,就已抱了必死之心!
蘇子籍其實都沒想到曾念真會有這樣反應,有些詫異,看了一會,明白了,不勝感慨。
當年太子,是怎么凝聚出這一批人呢?有這一批人,怎么又會敗了自殺?卻事過境遷,讓自己享得余蔭?
蘇子籍暗暗想著,轉著念頭,跟著自己的人,怕……只有全部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的野道人,可以這樣?
怔怔出神,良久,他才醒悟過來,說著:“好,孤自然相信你!”
接著就正色吩咐:“現在是大事之秋,容不得遲疑,孤命你即刻去王妃處守衛,一旦有事,不必管孤,立刻帶著王妃通過地下通道出城,不得有絲毫耽誤!”
王府的地下通道有幾條,都在哪里,曾念真作親信,自然也是知道。
至于帶著王妃出城后如何,雖然代王沒說,但曾念真也清楚,到了那時,無論有沒有人來接應,都必然是一出城就要立刻遠離京城,走得越遠越好,越快越好!
曾念真頓時浮現出喜悅和苦澀,以及大事將臨的沉靜——當年,太子沒有選擇自己送出世子,現在,少主選擇了自己。
“是,臣領命,一旦有事,臣就算拼了性命,也必安全送著王妃和世子,安全出京。”曾念真在地上,輕輕一叩頭,平平淡淡說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