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城南羅府 自從羅裴入獄,一個堂堂三品大員府邸,就從還算熱鬧,變成現在這種門口羅雀的模樣。
簡渠坐著牛車抵達時,這一整條街,就屬這一家門口最凄涼冷清,就連門口的石獅子都蒙上了一層灰,一看就是府邸的人無心打理所致。
想到自己認識的羅裴羅欽差曾經是何等風光,又想到那一日在岸上看到那一幕帶來的刺激,簡渠心情復雜,站了片刻,才上臺階叩打門扉。
過了好一會,才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是哪位?我家公子還未回府,暫時不能見客!”門內響起一個聲音,是個小廝,有點怯生生。
簡渠心里暗嘆,知道羅裴入獄半年,有點身份和財貨的管家管事之流都已經走了,只屬些身份低,無處可去的人,從容答話:“我乃代國公府的文書簡渠,奉我家主公之命,前來拜見你家夫人。”
“代國公府?”里面的人猶豫了一下:“還請先生稍候,我這就去稟報夫人!”
就聽到腳步聲急急遠去了。
簡渠在外面只等了一會,這一次從里面再次傳來腳步聲,有些雜亂,起碼有三人以上。
隨著吱啞一聲,大門打開,一位年紀不輕的婦人帶幾個丫鬟仆婦,親自出門迎接,這客氣模樣,讓簡渠心里也松了口氣 為首的這婦人,應該就是羅裴的夫人莫氏,仔細打量,羅莫氏五十歲上下,端正一張鵝蛋臉,細細眉梢,雖還算端正,就算年輕時,怕也不算秀麗,與簡渠互相見過禮,說:“簡先生乃貴客,還請里面說話!”
簡渠來之前就知道了羅裴家里的情況,羅裴有一妻二子,妻子乃原配老妻,與羅裴歲數相當,大兒子已成親并有了子嗣,二十余歲,二兒子十六歲,原本要定親,但因羅裴突然下獄,正在議親的事就不了了之。
簡渠這樣的身份,哪怕因蘇子籍從代侯變為國公,他這府里的文書也由從九品變成了正九品,但也依舊是微末小官,在京城之外都不算什么,在這京城滿地權貴的地方,一個國公府九品文書,也不值得讓一個三品大員夫人親迎。
可誰讓落了毛的鳳凰不如雞,羅裴昔日是三品大員時,是能跟皇孫分庭抗禮的大官,可現在一入獄,家人卻連進入大獄探望羅裴都不能,想要送東西進去,還要各種求人,更多人對他們避之不及,最后竟只有代國公才肯幫忙。
簡渠雖不是貴家出身,但僅僅一年,衣冠鞋帽齊整,氣度又不一樣,到了正院廳堂,莫氏請簡渠入座,又讓人上茶:“簡先生和代國公幫忙轉交家書,我實感恩不盡,請上座。”
雖然當初來羅府的人不是簡渠,但在莫氏心里,連親戚都唯恐避之不及時,代國公府還肯伸出援手,無論是出于什么目的,都值得記在心上。
簡渠這次過來,是打算向羅裴的家人介紹一下羅裴在獄里的情況,自從上次蘇子籍親自去探望了一次羅裴,之后幾次都是讓簡渠或野道人探望,或往里遞一些吃用之物。
畢竟蘇子籍身份太敏感。
簡渠啜了一口茶,徐徐放下。
“莫夫人無需多禮,我這次過來,是替我家主公來看一看您和兩位公子。”
“羅大人與我家主公共過事,當初出京赴任和歸來,都有賴羅大人照顧,您府上遇到什么事,盡管派人去代國公府,我家主公說了,但凡能幫之處,必會幫忙。”
莫氏聽著他的慰問之語,眼圈一下就紅了,有些哽咽問:“不知我家老爺現在情況如何?簡先生可有見過他?”
“昨日剛剛才見過,夫人放心,羅大人一切都好,我家主公已讓人送了衣食被褥給羅大人,這季節所用之物,都一應俱全,還打點了獄卒獄吏,必不會讓羅大人在獄中吃苦。”
羅莫氏聽了,哽咽起身下拜:“如此,多謝代國公和簡先生大恩了。”
“不敢當,不敢當,您是三品皓命,我萬萬不敢當。”簡渠連忙避開,并且伸手虛扶,想到來時曾聽主公說過的話,又安撫:“羅大人無恙,想必不久必會被釋放,與您一家人團聚。”
其實,說這話的簡渠,自己都不信這話是真,只覺得這是安慰。
但這話還真的起到了作用,莫氏眼圈紅著,再次向簡渠道謝。
簡渠已將話帶到了,將代國公府態度也擺了出來,就不久留,畢竟這家男主人不在,與女眷交流太久,傳出去不好聽。
而在他提出告辭時,莫氏卻忽然說:“還請簡先生稍等片刻。”
“大公子這時應該回來了,你去看看,他回來了,就將他叫過來,說有貴客上門,讓他趕快過來。”
她對一個丫鬟說,丫鬟立刻應聲離開。
簡渠的心就是微微一跳,暗想:“難道這也在主公的預料之中?”
片刻,果然有一個年輕人過來,似乎急急而來,跑的滿頭是汗,見了簡渠就重重叩拜,嚇的簡渠忙扶起:“使不得,使不得,你是進士出身,正七品官,我區區九品,怎么受得?”
“話不是這樣說,簡先生,代國公府為我羅家做了這些事,妾身記在心里,妾身兩個兒子亦牢記在心,這是救父之恩,別說是一個磕頭,就是百個千個,也受的起。”
“代國公有此大恩,羅家上下實在無以為報,以后但凡代國公府有令,羅家必恭敬從命。”
“母親說的是,父親在獄,我愧為人子,竟然絲毫也不能代替,代國公大恩,我愿效犬馬之勞,以后有事,請吩咐就是!”
羅裴的長子羅正奇重重的說著。
這年輕人在父親入獄,也算是經歷一番人情冷暖,哪怕自己岳家都在父親入獄后不肯幫忙,更不要談蜀王了。
唯有代國公府從父親入獄起就幾次相幫,這樣情誼,哪怕只想要將羅家收為己用,誠意已足打動人心了。
“這禮實不敢當,實不敢當。”雖這樣說,得到了這樣收獲,出去的簡渠心情很愉快。
“別說是羅家,大帥錢之棟與主公有仇怨,還是主公安置了其妻女,還贈給金銀,讓我佩服不己。”
“主公根基淺薄,但對人善遇,結了不少善緣。”
牛車向外時,稍一搖擺,與一輛牛車擦身而過,嚇的彼此一跳,簡渠掀開車簾朝車看了一眼,就微微一驚,若有所思,喜悅稍冷。
“我看的不錯的話,這是魯王府的牛車,魯王的人怎么來了這里,難道也是來見羅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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