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道人趁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了魏時明身上,直接退了出去。
沿著船舷而出,就見得雖有雨雪,運河上船只游弋如鯽,川流不息,其中還有幾只畫舫悠閑游動。
畫舫多半是雙層或三層,每層可以擺下十幾圍飯桌,代表著京城的浮華,站在船上,可以看到運河水流平靜緩和,貫穿到遠處,煙雨朦朧。
“主上真是不可思議。”野道人遙看著煙雨,這這明顯鬼神莫測的手段,和這煙雨一樣,摸不清看不明,就越發敬畏。
過了會,原本下著的雪,已不止落地化水,而干脆淅淅瀝瀝變成了細雨。
被風一吹,細雨斜斜打來,讓乘小船上岸,又往牛車上爬的野道人,也情不自禁地抖了抖,上了牛車,就干脆在牛車里換了件干爽外袍。
回到代國公府時,天還亮著,蘇子籍今日上午依舊去內閣,中午就歸來,正在書房里作畫。
從仆人那里得知主公在何處,野道人進了正院,就直奔書房而來。
敲了門,被讓進去,野道人佩服看著剛放下筆,正在低頭看一副畫的主公,稟報:“主上,事情都辦妥當了。”
伸手比個三,問:“是不是要加把火?”
蘇子籍就知道,這是說已經確定,京城有三個名士發聲,三個名士發聲,足形成一股輿論,再多就會惹人注意了。
當然了,沒有也不成,輿論在這年,在這種事上,會起到很大的作用。
蘇子籍希望將事情控制在自己所希望的程度上,不希望脫離自己的控制,這才有了事先就埋線,引導輿論的做法。
“差不多了,三個足了。”蘇子籍端詳著畫,目光垂下。
“丹青18級(13950/18000)”
“書法18級(7500/18000)”
自上次御賜字畫的用光,進展就緩慢,可要將資質和魅力補齊,等閑的級別無法增加,必須是大圓滿才能增加。
“那個夢雖不漫長,但揭示一個未來,就是未來,很可能靈汐復興,未必是權柄才是主流,個人武力也可能抬頭。”
“偉力歸自己,我必須在這過程里占了先機。”
因此這兩種技能大圓滿,迫在眉睫了,蘇子籍不知道為什么,心中有著很大的急迫感。
“可是,就算主上有分寸,怕是諸王也不會領情。”野道人不知道主公在想什么,想到了在船宴上發現的幾個“探子”,提醒。
“雖說蜀王的人攀咬齊王,還是從勾結大將這種事情下手,蜀王不管是否知情,現在都有些騎虎難下,而齊王被蜀王如此攻擊,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這本是好事,但齊蜀二王都不是蠢貨,在決戰前,怕是會清場,而這清場的對象,就是主公了。”
就是說,可能自己被集火。
這何嘗不是讓蘇子籍也有點無語?
原本以為,齊蜀二王好歹也是纏斗幾年的對手,手下也有幕僚,不該這么蠢,一下就互相玩起了近似同歸于盡及自曝其短的戲碼,但事情就是這么發生了。
蘇子籍沉吟著說:“你說的對,他們肯定不會領情,所以我得入宮。”
“主公去見皇上?”野道人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但就否定了這個猜測。
以自家主公與皇上之間的關系,這時進宮去見皇上,也不太可能讓皇上改變主意,除非另找一個幫手。
而宮中,除了皇上,還有一個人,與自家主公有關系。
“您要去見皇后娘娘?”
蘇子籍贊賞地看了他一眼:“對,不過不是見一人,是都見,我這幅剛畫好的畫,在去見皇上時,就會獻給娘娘。”
說著,就將這副畫收好,放進了一個長盒,又笑:“你不必擔心,皇上不會讓局面失控。”
“不過你也要把整個代國公上下的產業和人手,仔細梳理一次。”
“有什么把柄隱患,不清不白之處,立刻處理掉,明白么?”
野道人神色嚴肅,蜀王的蠢人制造的事故,已經朝野都知道了,不少人都也在清理自己府邸,起身恭敬拜下:“臣下明白,臣下必會仔細梳理,不會給人縫隙機會。”
蘇子籍微笑的點了點首,野道人有不少屠龍術,其中就有觀人術,應該能很徹底的清理,不過就算仔細梳理,二王總能找到事端攻擊。
“但還是這話,這就是自己的價值所在。”
“蜀齊二王是皇帝的兒子,我是皇帝的孫子,親疏還是隔了一層,更不要說我流落民間十八年,其實并無多少感情,我被視成工具人不奇怪。”
“和上個階段一味賣慘不同,在這階段,我就得漸漸匯集自己的人手,牽制蜀齊二王,可以說,三四分斗爭,六七分挨打,這樣既可以增長我的實力,又可以完成皇帝賦予的使命,更可以使皇帝再升我一級。”
“并且在這過程里,一點點改變皇帝對我的印象,使其認識到——皇孫溫文得於天縱,孝友因於自然,可以寄之大統。”
爭嫡是一個微妙的學問,要循序漸進,因地制宜,不以一地一城為得失。
并不是說完全韜光養晦就可,像魯王那樣完全“韜光養晦”,安全是安全了,但也沒有機會了,無論是朝野還是皇帝,都不考慮立他為太子。
“在這過程里,多去見見皇帝,培養下親情,才是重中之重。”
許多人總認為政治和君主殘酷無情,其實人的私人關系,至少占一半到三分之一的因素,特別是帝王,孤家寡人,內心何嘗不希望真正的親情和愛情?
只是,常常為國事所累,不得不決斷罷了。
蘇子籍目光垂下,就看見半片紫檀木鈿虛影在視野中漂浮:“為政之道14級(9750/14000)”
“隨著越來越升級,我對爭嫡,越來越明徹了,天下事,朝野事,家事,連著感情在內,也與這煙雨一樣交融,不分彼此。”
“若是升到20級,又會是何等模樣?”
想到這里,蘇子籍吩咐:“那三人,已上了我的船,你可以派人接觸,不必一步到位,漸漸親近就可。”
“治大國如烹小鮮,人才亦是如此,自然有水到渠成這一日。”
蘇子籍說完,不再說話,由人撐傘,入得煙雨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