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籍才沉思,突然之間,有個乞丐匆忙過來,對著野道人說了幾句,野道人這樣沉著的人,也立刻變了色:“什么,南屯壩崩了口,洪水泄了數鄉?”
“怎么就崩了口?”
“不清楚,是半夜決的口。”乞丐回了一句,匆忙走了。
蘇子籍臉色很難看,撐了撐桌才站了起來,黃良平才革職審查,南屯壩就崩了口,這也太巧合了吧?
兩人對視的一眼,蘇子籍又嘿嘿冷笑的緩緩坐下,說著:“要是我猜的不錯,這黃良平端是殺伐果斷,是個梟雄,唯一問題,就是沒有人味。”
南屯壩崩了口,洪水泄了數鄉,少說也得死個幾百人,為了脫罪就這樣干,真真是禍國殃民,實是可殺!
“現在就看欽差大人,想沒有想到這條,以及怎么樣應對了。”野道人幽幽的說著。
羅裴是治河欽差,現在河壩崩了口,就是大大的失職。
有著這引子,反噬立刻將至!
羅裴此時,的確急頭爛額,他是半夜叫醒,到現在都沒有睡。
“南屯壩決潰一處,三個鄉淹得一塌糊涂,死的人還沒有辦法統計!”羅裴盯著幾個人:“萬歲命我檢視河防,現在卻出了事,我受處分掛落還是小事,關鍵是怎么對朝廷和萬民交待,你們有什么法子,只管說。”
他本就瘦,現在更老了幾歲的樣子,靠在椅背上一口口喝著濃釅的茶來提神。
眼前的人并不多,出了事,同知、州判、府知事、縣令都消失不見,只有跟隨的八品隨官邱昌、道士劉湛、還有鄭應慈。
眾人并不說話,只是沉吟,羅裴略失望的掃了一眼,指著鄭應慈:“你是本地人,你說說看。”
鄭應慈被點了名,也并不搶答,許久,才說:“欽差大人,現在第一要事,就是迅速把南屯壩給封口,用滿裝著泥的草袋加固,只要封了口,事情就好辦多了。”
“這事欽差大人已經吩咐我去辦理了。”邱昌紅著眼,滿是血絲:“我已經嚴令督促了任務,動員了三千民工,要是誰敢在這節骨眼上敷衍了事,我請大人用王命旗牌斬了他。”
又對著羅裴說著:“大人,南屯壩出了事,可見諸壩都不可靠了,現在就必須立刻獨裁省里的藩庫,撥給治水用銀。”
“至于責任,您把情形向皇上奏明,此省年年都有決潰的情況,您初來乍到,遇到這個爛攤子,皇上斷不會就此怪罪。”
劉湛這時才冷笑一聲:“你說得輕松,南屯壩的確是小事,不過是縣壩,集二三千民工,搶修也不是很難。”
“但這事很敏感,大人得罪了不少人,有這一處決潰,府省就會一窩蜂上章彈劾。”
“齊王更不會放過這機會。”
“是,皇上不可能因這事,就問罪大人,但不止南屯壩一件呢,要是省里出個二三次,五六次決口,彈劾會和雨一樣落下。”
“皇上的耐心,可不是無限。”
羅裴一凜,他是聽出滋味來了,起身渡了幾步,突然轉過身來,嘶啞的問:“你是說,南屯壩決潰,不是天然?”
“可能是天然,也可能是人禍,不管是什么,你我都很難防備對不對?”劉湛不由深感棘手。
羅裴身體微微顫抖,這才感到,自己可能是莽浪了,一開始就罷免了一個知府,壞可規矩,現在出了這事,周圍府縣竟然沒有人敢靠攏。
要是有人暗里使壞,今天壞個堤,明天決個口,不需要五六次,二三次,皇上雷霆之怒,就可能降臨。
就算皇上忍了,可要是府縣不合作,差事拖延長久,越拖越是禍根深重,還不如現在罷官!
就這小小一下,使自己立刻陷入了不測之境,羅裴沉思良久,咬著牙就要說話,鄭應慈就突然之間說:“這我不信!”
這話聲音有點響亮,驚的各人眼皮一跳。
“扒堤禍及一縣一府,一旦發覺,不僅僅殺全家,還要誅九族,學生實在不敢信,省府的官,有幾個敢這樣跳?”
“建堤難,扒堤也難,這不是幾個人能辦,必須是一群人。”鄭應慈說到這里,抬高了聲音:“這次就算是人為,不過是趁著沒有防備,才得以僥幸成功,一旦派人巡查,靠什么挖?”
“依學生看,府省分化起來也不難,大人治水,也不是自己一個人干,按段分配給各府各省的官員就是。”
“為了自己身家性命,這些官員,安能不用心?”
鄭應慈說的鏗鏹有力,羅裴頓時從魔障里醒過來,失笑:“對對,我竟然慌了陣腳,忘記了這點。”
“立刻去查,扒堤的人是誰。”
說著,羅裴轉了轉身,臉色陰沉:“可是,就算沒有扒堤的事,水堤也未必保險,最近幾年,省內幾乎年年都有決潰,去年眙海府破堤,水深半丈,連淹帶餓,死了二千余人,知府罷官,發配軍前效力。”
“要是不能使府縣盡心盡力治水,怕這結果就是我的下場!”
這本是劉湛想說的話,現在只得問著:“那大人,有何計可扭轉?”
“無非就是賭上一條命,集力行雷霆一擊罷了。”羅裴微微冷笑,看著劉湛:“我還是這話,擒賊先擒王,蟠龍湖龍宮既已重啟,真人就與之聯系,讓龍宮節制水妖,使它們不得放肆。”
“沒了水妖,任憑誰敢跳出來,本官都不會含糊。”說著,羅裴逼視著劉湛,,面對欽差的威壓,劉湛不由一嘆。
上了朝廷的船,想下來,就極不容易了,只得說:“可是與龍宮聯系,怕是不容易。”
“我知道不容易,可不是還有黃良平么?”羅裴淡淡說著:“此人是本府知府,又與妖族勾結,正好血祭。”
“到時,龍宮不得不接受,真人就可與之交談了。”
“血祭?前朝是有過殺貪官以謝龍宮的例子,可是不請旨,殺一五品知府……”別人還罷了,八品隨官邱昌頓時驚的站起來:“大人,你千萬要三思啊,要三思啊!”
“邱昌,你也是翰林出身,這次是第一次隨本官巡查,我且問你,現在這情況,還有別的選擇么?”
羅裴格格一笑,就厲聲喝著:“你休得勸諫,我意已決——黃良平對抗調查,不僅僅派人刺殺,還使人掘了河堤,實是喪心病狂,我為了朝廷和天下計,將其就地正法,以平民怨!”
這是不管黃良平有沒有干,都把黑鍋扣到他頭上了,在場數人反松了口氣,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法理上說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