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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尾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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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時余律喝了幾杯酒,在兩個損友一個白臉一個紅臉的攛掇下,說:“是這樣,我舅家有個表兄方惜,頗有才名,但為人有點……佻脫。”

  余律說到這兩個字時,臉紅了,顯是不習慣背后說人壞話,不過桌上都是損友,也就繼續了。

  “每次看見漂亮少女,總喜尾綴之。”

  “結果一周前,遇到一車,風吹著車幔,看見里面有個少女,很美麗,目炫神奪,跟了數里。”

  “人家小姐面皮薄,生怒潑了水,當時就水瞇了目,拭了,發覺車遠了,也就遺憾回去了,本不當回事,可不久臉就腫了,當夜請了幾個醫生看了,都沒有辦法,一直沒有消退,疑是鬼神之為,現在連縣學都不能來了,怕丟了顏面。”

  “唉!”余律搖頭直嘆,既擔憂對方,又有些恨鐵不成鋼。

  蘇子籍跟張勝聽完后,面面相覷,魏朝風氣開放,大鄭更有過之,但尾隨少女數里路,這種行為的確很過分。

  張勝就直接翻了個白眼:“活該。”

  余律又嘆了口氣,不得不說,這事做的,的確挺活該。

  蘇子籍聽到了鬼神事,并不怎么相信,只是安慰:“或過幾天就好了,又或去拜拜神。”

  余律點頭稱是,說:“之前已約好,等縣試后,我們就去城外桐山觀上香,這是很靈驗的道觀,觀主惠道真人很有些法力,兩位賢弟若下午有空,不如我們同去?”

  蘇子籍本不想去,可聽到“桐山觀”三字,突想起這名字曾從被他所殺的兩個混混口中得知,本來就打算有時間去打探一番,現在倒可以跟著去看看。

  “好啊,同去!”壓下眼底的戾氣,蘇子籍笑著應了。

  張勝更是愛熱鬧,自然同意了。

  余律選在這里請客,也有等著牛車來接自己,直接出城的意思,三人又耗了一些時間,余家仆人果趕著牛車到了。

  三人上車,桐山觀并不遠,車馬轔轔而去,等到了觀前,已有幾人早一步等候著了。

桐山觀  風景不錯,山雖不高,才五十余米的緩坡,可遍植著竹林,就算是現在,都青翠欲滴,風吹過時,竹葉搖擺,而臺階上立著數人。

  其中一個青年眼如點漆,看起來豐潤瀟灑,似是人群中心,一個腫著臉,大約就是余律的表兄方惜,余律下車,就過去介紹:“這是蘇兄,蘇子籍,新進的童生,這是我表兄方惜。”

  方惜這時瞇縫著眼,本來帥臉給擠得變形,勉強露出個笑臉,頗是滑稽。

  “這是鄭兄,鄭應慈,現在已通過了府試,是第三名。”余律笑容滿滿,熱情給蘇子籍介紹。

  蘇子籍眼神一亮,聽余律提過,其舅母娘家的鄭家,出過一位進士,在臨化縣是數得著的官紳之家,此人雖未必是嫡支,這樣年輕就中秀才,當然是同輩中的佼佼者,見禮:“見過鄭兄。”

  “蘇兄客氣了。”鄭應慈淡淡說著。

  蘇子籍明顯能感覺到,比起自己,鄭應慈和方惜,對張勝態度略親近了幾分,也不惱。

  雖張勝未中童生,但家世好,與方鄭兩家是世交,就自己是個新人,有生疏很正常的事。

  幾人略閑談,就沿著臺階上去道觀,道觀沿山幾進,環境清幽,頗有些雅致。

  繞過前面,就到了跟惠道約好的地點,一個小道童正巧過來,連忙稽首,得知來意后,稚聲說:“諸位公子,請稍等。”

  說完,就去請人。

  片刻,聽的走廊腳步聲,一道青色身影隨即出現。

  “惠道真人,您看我這臉……”一見來人,方惜急忙湊上去,他的臉這一小會,似乎又紅腫了幾分,油亮油亮。

  對面的惠道看上去五十左右,身材修長,略消瘦,保養得頗好,眉目間皆是閑淡,看上去極有氣質,行走間,如同一只仙鶴。

  再看穿著,一身青色道袍,足蹬麻履,周身上下也并無裝飾,又不顯寒酸,只讓人覺得這是高人風范。

  方惜連連作揖求告,惠道看來是熟識,也不迂回,只看了看就薄怒:“你這個生徒子,素來輕薄,積下多少惡緣,才有此薄懲,再過半月就會自然消了,無須我來醫治,回去罷。”

  方惜哭喪著臉,哪里肯就這么走,苦求:“縣學不去就罷了,府試將近,親戚眾多,這腫著臉實在難以見人,求真人解救!”

  別的幾人,除了蘇子籍,亦開口幫著懇求。

  惠道掃了一眼,只是沉吟:“茲事體大,容我想想。”

  張勝看看余律,余律沉吟,沒有反對,張勝就不動聲色靠過去,袖子碰著道人的袖子。

  惠道臉色轉好,繼續沉吟:“張公子誠心了,既是如此,我給你治一治吧。”

  說著,在懷中直接取出了一張符紙,在手中一抖,就無火自燃,接過小道童遞過來的水碗,將符紙灰灑進水中,又搖均了遞給方惜。

  這是桐山觀很是有名的符水了。

  據說能治百病,尤其對這種被鬼祟所傷的事十分見效,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求到,需要誠心方可。

  方惜望著這一碗灰撲撲的符水,有些猶豫,可想到自己現在這情況,最終還是咬著牙,一飲而盡。

  蘇子籍微蹙眉,本就對桐山觀印象很差,看到這一幕,更覺得這就是一群騙子。

  無火自燃,是灑了磷?

  才想著,惠道回轉過來,五十歲的人,已有皺紋,唯眸子明凈黑漆,仿若年輕人一樣,注視蘇子籍,問:“這位公子,可是不信?”

  蘇子籍疑心惠道就是謀害自己的主使者之一,被這一望,更加了幾分警惕,笑著:“我昨夜尚讀圣賢書,子不語怪力亂神。”

  惠道笑著:“讀圣賢書是好,不過你可聽過又一句,敬鬼神而遠之?”

  隱含的意思就是,若無鬼神,何必敬而遠之?

  蘇子籍要再說,這時突聽到方惜“啊”一聲大叫,水碗啪一聲落地,疼得捂著臉慘叫起來。

  別人見狀,都驚駭莫名。

  惠道此時也有些疑惑,暗想這妖氣很是頑固,只是安撫眾人:“莫慌,這在驅除妖邪之氣!”

  余律讓仆人幫忙按住方惜去抓撓的手,勸著:“表兄,請忍耐一下!”

  可目光落在了方惜臉上時,直接怔住了:“這……這是什么?”

  “我的臉,我的臉怎么了?”方惜雖被余律拉下了捂著臉的手,卻面露驚恐,尖聲叫起來。

  余律這種沉穩之人,乍見下,都帶著一絲驚駭,更不用說別的看到了方惜臉的人,皆下意識后退半步。

  就連蘇子籍,也腳步遲疑,沒有上前。

  無他,實是方惜此時模樣太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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