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出生起,就一直在與倭寇這兩個字打交道,雖然說身為女兒家,但是她們也都知道,現如今付家一家的官職和富貴,都是因為抗倭有功而得來的。
而同時,這一次祖父被彈劾,以至于如今前途未明,也是拜倭寇所賜,一家子都對倭寇這兩個字格外的敏感。
付娟一下子便覺得有些發懵了,她倒是不知道小曾大人出事跟自家有什么關系,但是倭寇既然都能入侵杭州城并且在杭州城殺人了,那豈不是說這一次的倭寇可能會大舉入侵?
那到時候,祖父可怎么辦?!他們一家子現在得罪了總督府,跟總督府的關系鬧得這么僵,說不得祖父就要成替罪羊,或是被推到最前頭去送死了。
她神情慌張。
可這時候馬氏已經無暇顧及安慰女兒,她覺得腦袋發漲,暈乎乎的腳似乎踩在了棉花上,猶自不敢相信:“怎么會?!”
從前倒也有倭寇闖進城里的,別說是杭州了,當年一行百余人的倭寇甚至都一路過東南差點兒闖進了金陵。
這幫倭寇一個個的極為狠毒悍勇,以一當十,當初一百余人竟然殺了民兵散勇一千多人,以至于造成不少人丟官。
可自從鄒總督上位以來,這樣的事再沒發生過,杭州城更是算得上是穩中之重了,怎么竟然如今還會出這樣的事?
再說,殺的竟然還是小曾大人,是杭州同知的侄子......
馬氏不安的攥緊了手,覺得頭暈目眩,一時有些支撐不住的快要倒過去了。
馬嬤嬤緊張得嘴唇發顫,她也覺出事情不對勁來了。
之前她們還能安慰自己,覺得朱元萬萬沒有這么大的能力,再說也不可能就會知道何文勛和小曾大人勾結在一起弄死了太華的事情。
可是現在,邢員外出事,李老大被嫁禍到現在還在大牢里頭出不來,何文勛被廢了,小曾大人死了......
凡是跟太華的死有關系的人,幾乎統統都出了事。
這怎么可能真的還是巧合呢?!
馬氏的指甲都已經陷進了肉里,被自己弄的生疼才算是回過神來,看了馬嬤嬤一眼,有些慌張的問:“那現在怎么辦?”
真是朱元做的話,那朱元會不知道她在其中起的是什么作用嗎?
如果知道,那這些天朱元是在冷眼看著她去通風報信?
這個女人也太可怕了!
馬嬤嬤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主要是她沒遇見過這樣的事兒。
朱元這簡直就是瘋子。
不是瘋子做不出這種事兒來,可偏偏這個瘋子還有本事,不是一般的可以被制服的瘋子,看她做的那些事,每一件都連痕跡都找不到,根本找不到證據說是她所為。
付娟不知道母親跟嬤嬤在說些什么,疑惑的隔著香爐看著她們兩個在那里發怔,不由得輕聲喊了一聲母親,引得馬氏回了神。
馬氏被驚了一跳,嗯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女兒還在身邊,這才有些手忙腳亂的擺了擺手:“你先回房去休息,母親這里還有些事,顧及不上你。”
付娟知道她是在打發自己走,原本有心想問問為什么,出了什么事的,但是見母親慌成這樣,也知道這事兒小不了,便不敢再多說,點了點頭,便猶豫著出了房門。
才出了母親的院子,她便迎面看見了跟蘇付氏一道過來的朱元,想到母親說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話,遲疑了一瞬才給蘇付氏行了禮,而后沖朱元點了點頭。
蘇付氏叫了她起來,便問她:“你母親可在家?我有些事想要找她。”
付娟就點頭,說自己剛從里頭出來,見她們進去,有些拿不準自己是該跟上去還是按照母親說的話回自己房里去,不由得站在邊上一時沒動。
里頭的馬氏卻在聽見蘇付氏和朱元來了之后嚇了一跳。
可見背后不能說人,她強自鎮定了心神,看了馬嬤嬤一眼:“該來的總要來,看吧,看看咱們這位表姑娘到底要跟咱們說什么。”
馬嬤嬤抿著唇,眼里現出止不住的擔憂來:“太太,依我看,倒不如先推說身體不舒服,我們先寫封信給老太爺罷?”
她說著,聲音越發的低了下來,見馬氏無動于衷,就輕聲哄勸:“老太爺怎么說都是表姑娘的外祖父,不看僧面看佛面,若真是到了那一步,總歸她難道還能把您這個舅母怎么著?”
付清到底是朱元的親外祖父,朱元先不容于朱家,若是連付家也因為得罪她而出事,那這個女人天煞孤星的名頭就算是坐實了,她以后再怎么囂張也有限。
京城有人因為她告朱家而寫了救母記,難道現在還會有人因為她讓付家出事,而再寫一篇什么救爹記救姨母記來替她反駁么?
馬氏知道馬嬤嬤的意思,可是她并沒有答應。
寫信?
她最知道自己那個公公的性格了。
這個老人脾氣倔又固執,認定的東西那是無法更改的,當初也正是因為他被調走去了軍營練兵布防,她才做出了太華的事情。
現在她就算是寫信去說明了原委,他也不會寬宥的。
當初他就是因為李太華是朱元的好友,還極為關照,甚至想讓付泰收她做干女兒。
要是知道她勾結外人做這個局,為了逼死她的外孫女而先殺了李太華,他要做的頭一件事只怕是要休了她這個兒媳婦,怎么可能還會反過頭來替她說話?
求人不如求己。
馬氏淡淡的搖了搖頭:“不必了,現在就算是去求諸天神佛也沒用,該來的總要來,就算是沒有老爺子,我也算是對付家仁至義盡,這么多年來,我上孝敬公婆,下面撫養子女,并沒有對不住付家不住的地方,就算是這一次的事情是我做的,難不成她還要為了一個外人殺了我這個當救母的報仇泄憤?”
她就看看朱元到底有沒有這個膽子。
馬嬤嬤知道她的脾氣,下定了決心是絕對不肯退讓的,擔憂的望了她一眼,到底只是嘆了口氣便退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