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藹然有些著急了,明明來之前已經想過無數遍的說辭,在這一刻竟然說不出口。
蘇付氏或許不了解他。
但是他卻很了解蘇付氏了。
從青州一路到京城,而后他去了浙江,在浙江付清和付泰手底下做事,他知道了更多蘇付氏的事。
他知道蘇付氏是家里的大女兒,上頭有哥哥,底下有弟妹,自來就很懂得替別人著想,是一個心地很柔軟的人。
他也看到了這個明明很心軟的人面對朱元時是如何張開她并不強大的翅膀,盡力的想要護住自己身邊的人。
他少年遭難,一直都在當土匪,提心吊膽的,蘇付氏是唯一一個讓他看著便覺得安心的人,簡直滿足了他一切對于妻子的幻想。
他忍不住上前了兩步搖頭“付姑娘,你相信我,我不是毛頭小子了,也不是一時沖動我知道我配不上你”
蘇付氏急忙搖頭。
她是知道的,楊藹然如今已經深受東南總督的賞識,連付泰也說他前途無量。
這樣的人,而且還從未曾娶過妻子,等他以后發達了,自然有無數的選擇,怎么能夠說配不上自己呢?
她苦笑了一聲“楊先生千萬別這么說,真要說配不上,那也是我配不上你,我已經是嫁過人的”
楊藹然聽不得這樣的話,他凜然而立,擲地有聲的道“我不在意!要這么說的話,我還當過土匪,殺過人,更是十惡不赦了。付姑娘,我心悅你,誠心誠意的想要娶你為妻,其實我在回來之際就已經跟付大人提過,但是付大人說,他已經害了你一次,將來要如何,他要尊重你的意見”
楊藹然深吸了一口氣,覺得一直堵在胸口的那口氣疏散了,心里的不安和緊張到現在也都盡數消散了,他斬釘截鐵的道“付姑娘,我到如今,也已經虛度了二十余年,一事無成,并沒什么拿的出來,唯有一顆真心,敢對天發誓,絕無摻假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我不奢求什么,只求付姑娘不要立即便拒絕我,給我一個機會。”
蘇付氏幾乎是落荒而逃。
等到在廚房里看見正指揮著綠衣燉湯的朱元,才覺得略松了口氣。
朱元回過頭來看她,見她臉色通紅,而神情慌亂,眼里有驚慌也有忐忑,便下意識的皺起了眉頭,拉著她出了門問她“姨母,楊藹然跟你說了什么?”
她平常是稱呼楊藹然楊大哥的,但是這回卻直接叫了名字,大約是以為楊藹然欺負了她。
蘇付氏有些驚慌,急忙搖頭“元元你別誤會,并沒什么”
朱元便更茫然了,她想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的問“楊大哥是不是”
蘇付氏抓著她的手“元元你也知道?”
朱元搖頭“不怎么知道,但是當初舅舅隱約有提過這個意思,還說楊大哥其實也是個不錯的人選,今天他又特意當著我的面找您我就猜一猜。”
蘇付氏嘆了一聲氣,見朱元反而如此冷靜,倒也跟著平靜了一點“他想跟我提親,而且已經跟父親和哥哥提過了,只是剛回京城的時候諸多事情纏身,所以并沒有機會,現在他即將要去浙江了,如果不說,怕短期內都沒有機會,所以想要先”
坦白說,朱元自己雖然不準備嫁人,但是卻很希望蘇付氏能夠尋到一個真正喜歡并且能過一生的人。
因為上一世姨母跟她相依為命,她是很知道姨母內心的想法的。
跟她自己不同,姨母畢竟是個自小就逆來順受的人,也跟她的母親付氏一樣,有從一而終的思想。
不過在朱元看來,為了蘇家那個混蛋,實在是大可不必,也不值得賠上自己的一生。
她想了想,首先問蘇付氏“姨母覺得楊大哥是什么樣的人,他貿然來提親,姨母心里是厭惡多一些,還是猶豫多一些?”
蘇付氏有些古怪的看了朱元一眼,幽幽的道“元元,你這樣一說,好像你很懂得一樣。”
朱元少見的有些尷尬,摸了摸鼻子訕笑“也不是懂得,只是就如同我看待顧傳玠一樣,他來履行婚約,可是我一見到他就像是吃了蒼蠅,心里是半點喜歡也沒有的。那姨母您看待楊大哥呢?”
蘇付氏便沉默了片刻。
而后她輕聲說“他自然是極好的。”
朱元明白蘇付氏的心意了,她握住蘇付氏的手“姨母,你的人生還很長,還有很多的路要走,完全沒有必要讓自己過的暮氣沉沉。”
她見蘇付氏若有所思,便輕聲笑了起來“姨母也不需要有任何的擔憂,因為不管怎么樣,我始終都陪著你,永遠都在你左右的,而你盡可以沒有顧慮的往前走。若是能一起走到最后當然好,如果不能,那也無妨,畢竟這世上真真正正能一路走到最后的人,也并沒有多少。”
說了這么多,其實她的意思也是傾向于給楊藹然一個機會。
蘇付氏苦笑了一聲,還是覺得腦子里亂的厲害,連太華下來了,竟然也沒察覺到。
這一頓晚飯蘇付氏吃的如坐針氈。
幸好她沒有尷尬太久,因為家里的沉默很快就被一伙不速之客給打破了飯吃到一半,獅子樓的掌柜的便來了,是帶著林大廚一起來的。
付泰和付莊他們還不知道朱元在獅子樓鬧的那一出,聽見來的事獅子樓的人,便忍不住詫異的看向朱元和蘇付氏“怎么回事,他們不是聽說我們也要開酒樓,所以就來鬧場的吧?”
不至于啊,都還沒影兒的事呢,開不開,選在哪兒都還不一定,怎么這就提前打上門來了?
蘇付氏也有些詫異這距離下午談交易到現在也不過才多少時間?那邊竟然已經定下了結果,并且不惜連夜趕過來了?
她又忍不住有些惋惜。
獅子樓的人如此的殷勤和重視,可見那兩張方子到底有多珍貴了,只可惜就這么輕易的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