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夫人不明白丈夫這是什么意思,她被朱元這回退婚的舉動氣的頭昏昏,如今雖然聽見喜訊,卻也已經熬不住了,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可是如今春風得意的吳倩怡卻太明白這代表了什么了。
她舉止優雅的端起了大丫頭連翹遞來的藥碗,閉上眼睛一飲而盡。
吃藥如同吃水一樣平常,她半點兒沒有難受的模樣,閉了閉眼睛又睜開,推開連翹遞來的蜜餞,皺眉說道:“吃了這么多的藥,還不是一樣,有什么用處?”
連翹蹲下身來替她穿鞋子,見她的腿軟軟的垂在腳踏上沒什么力氣,眼里一黯隨即卻又打起了精神:“郡主這說的是什么話?太醫不是說了,您的病一定會好的。”
她說著,將吳倩怡的披風拿來,細心的給她整理穿戴好,又溫柔的哄勸:“再說,這回五皇子回來,連帶著胡太醫也一同回來了,侯爺早就說了,一定要求著胡太醫來給您親自瞧病的,說不得您的病過陣子就好了呢。”
說起五皇子,吳倩怡臉上原先還帶著的一點兒微笑迅速消失不見,臉上陰沉似水的冷哼一聲。
五皇子?那不過就是個見色忘義的人罷了。
那天如果不是五皇子親自過來救場,依父親的脾氣,朱元就算是死在這里,那也是極有可能的恭順侯為人向來謹慎冷血,曾經有人擅闖他的書房而被他一劍斬殺。
真是可惜了,吳倩怡垂下眼睛,瞧見了香爐了緩緩飄出來的煙霧,忽而又問起了連翹顧傳玠來。
連翹遲疑了一瞬才敢說,盡量不把那些不好聽的話說出來。
可是吳倩怡哪里還有不明白的,她靠著枕頭喘息了一會兒,哼了一聲滿臉怒意:“她走的是陳家的門路,要不是陳家多事,顧家也不必受此等羞辱。”
連翹不敢搭話了,思來想去輕聲勸吳倩怡息怒:“您何苦跟這樣的人一般計較?您是天上的云朵,她是地上的爛泥,合該不是一處比的人兒,從此以后就把這人忘了便是了,不必再去想著她,跟這樣的人爭執起來,豈不是還丟了您自己的身份?”
說這番話來息事寧人,倒不是連翹覺得朱元可憐,而是因為她也聽說過了朱元的邪門。
這丫頭連親生父親說弄死也就弄死了,把她逼急了,真不知道能做出什么事來,得罪過頭了是真沒必要。
吳倩怡沒有出聲,眼里卻染上冰冷嘲弄的笑意。
跟朱元計較?
是了,太跌份了,她當然不會跟朱元一般計較。
這種從鄉下爬上來的泥腿子,沒有見過大世面,遇上不高興的事兒了便斯文掃地體面全無,一心一意只知道撒潑打滾兒鬧事,她們哪里知道真正的上等人是如何來體面的爭斗的。
她們甚至都不需要親自動手。
就如同此次的事兒,何必上趕著去鬧呢?
以他們的身份地位,自然有人貼上來求著哭著幫他們解決這個麻煩。
父親說過,如今瓦剌在邊境虎視眈眈,這回使臣來京,里頭還有位得罪不得的大人物,如今卻病了。
不僅病了,而且已經是奄奄一息的地步,連胡太醫也束手無策。
父親轉手就送了朱元出去。
治不好,那不必說,破壞瓦剌與大周的關系,自然是死路一條。
治好了?
那也不必高興的太早了。
因為后頭還有后招等著她呢。
不怕她不死。
她早就說過了,她跟朱元這種凡事都要靠自己,所以只能兇狠狼狽的露出獠牙來的人是不同的,她想要什么,只要張一張嘴巴,父親就會替她做到了。
她不出聲兒,連翹就松了口氣權當她是聽進去了,絮絮叨叨的開始跟她說起了最近的新奇事來。
吳倩怡卻在想著顧傳玠此刻應當是在做什么。
眾口鑠金,積毀銷骨,阿玠哥哥君子心腸,肯定是被擠兌得不知如何自處了。
都是朱元的過錯。
仿佛是心有靈犀,顧傳玠也正放下了手里的信件,煩躁的拍在桌上冷笑:“飯桶!全都是飯桶!”
顧傳玠被逼急了。
前世今生加起來,他還從來沒有如此狼狽過。
以至于他甚至都動了要殺了付清來替朱元抵債的念頭。
他這個人最好的就是臉面,朱元卻正好剝下了他帶的好好的面具。
他心里對她有過再多的肖想和念頭,在這一瞬間也都盡數的成灰了。
他要朱元死。
或者生不如死。
沐澤站在邊上垂下頭咳嗽:“公子也別太生氣了,雖然您如今快是恭順侯的女婿,而那邊的鄧繼東鄧巡撫雖然曾是侯爺好友,可是這要給付清穿小鞋的事兒,也不是那么容易......畢竟好歹付清如今也算得上是浙江名將了。”
要對付自己的得力助手,一般的關系哪里能夠?
顧傳玠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面上表情冷淡:“想別的法子,別叫李名覺知道,我要朱元去浙江,是奔另一場喪。”
這話說的就有些惡毒了,沐澤瞧了一眼一言不發的季晨,抿了抿唇心里無聲的嘆了口氣。
可是他轉眼就又覺得奇怪,撓了撓頭小心的問:“李大人他......”
顧傳玠揚了揚手。
他早就覺得事情不對,他做事向來很小心,可是為什么卻屢屢慢了朱元一步?
思來想去,李名覺好幾次出現的時間太怪了比如那次朱景先差點兒被朱正松活埋的事兒。
他意興闌珊的哼了一聲,將手里的信件扔進火盆里,看著它一寸一寸的而被燒成了灰燼,才又問季晨:“交代你的事,辦的怎么樣了?”
季晨被點到名字,急忙回過神來應聲:“都已經跟連翹姑娘說過了,連翹姑娘肯定會把話帶到的。”
顧傳玠滿意的牽了牽嘴角。
他出手當然不如讓恭順侯出手。
而讓恭順侯出手,也不是那么好辦的事兒,唯有吳倩怡指使的動他。
而怎么拿捏吳倩怡讓吳倩怡攛掇恭順侯?這個就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的了越是勸她別在意,她就只會越在意。
他一定要讓朱元付出十倍百倍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