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敏齋帶著朱正松躲開了常應和盛閣老殘余勢力的耳目,成功的帶著朱正松入宮去了。
這一去,要么朱元大獲全勝,從此以后恩怨一筆勾銷,送盛閣老一家整整齊齊的上路,要么功虧一簣,朱元仍舊不能替母親報仇,斗不過盛家這顆根深葉茂的大樹。
向問天焦急得坐立難安。
連向來坐得住,是幾人之中最冷靜理智的楊藹然也忍不住,打發了齊瑛回房,自己低聲問朱元:“姑娘,這件事有十成的把握嗎?”
主要是朱正松是個三姓家奴,這樣的人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來,要是他臨陣脫逃反咬一口,那就真是倒了大霉了。
朱元還算鎮定。
哪怕她等這一天實際上也已經等了許多年,可是等到宣判的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她反倒已經沒有那么強的期待感了,因為不管結果如何,她都不會放棄。
朱正松不說,她也有不說的辦法。
只不過所費的力氣多一點,付出的代價大一點而已。
因此她搖了搖頭安撫住他們,著意看了向問天一眼讓他鎮定:“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我們該做的都已經做過了,那么接下來的事,就只能聽憑天意,而我始終相信,老天是有公道的。”
向問天哭笑不得。
姑娘看似成熟,可是卻總在某些時候顯得不那么靠譜,要是老天真的有公道,這件事哪里還會拖上這么久?
可是他也知道這個時候爭論沒有任何意義,一切只能等。
盛家正鬧的雞飛狗跳。
在送走了家里重要的一點香火之后,盛老太太倒下去了。
這么多年走過來,她跟著丈夫從一個小小翰林熬到風光無比的貴妃生母,超品誥命,她曾以為她會在這樣的風光之下走完一生,可是最壞的事情始終是發生了。
盛大爺事母至孝,見母親病倒,日夜不停的侍疾,最終也終于病倒了。
可是這還遠遠不是最壞的事情,幾天之后,馮世澤因為畏罪自盡,而被大理寺的人送還了尸體,一直懷抱希望等著的小盛氏受不了這個打擊,也病倒了。
盛家一片凄風苦雨,從來沒經歷過這種陣仗的朱曦在外祖母病床前哭的起不了身,趴伏在外祖母跟前哭著要進宮去找盛貴妃。
為什么不去找姨母和表哥呢?
只要姨母跟表哥發話,一定會沒事的,分明姨母跟表哥在圣上跟前那么得寵,是圣上跟前真正說得上話的人。
可是向來對她算得上是言聽計從的盛老太太卻頭一次毫不遲疑的搖了搖頭,厲聲看著她們母女倆呵斥道:“這件事一定不能牽扯到貴妃跟殿下,不管是誰,但凡是有我們家的人去給貴妃娘娘和殿下求情的,一律就不再是我們盛家的人!”
朱曦不明白為什么向來溫和的外祖母忽然變得這樣疾言厲色,嗚咽的跟馮寶嘉兩個人抱怨:“可是我們家里現在都已經被錦衣衛圍住了,連姨父的尸首送回來,也還沒辦法辦喪事.......”
風光不可一世的盛家何曾遭遇過這樣的絕境?
這個時候都不去求貴妃跟殿下,那到底該等到什么時候?!
盛老太太垂目不語。
盛氏終于出聲,打發了兩個女孩子出去,雙腿一軟跪在了盛老太太床前。
盛老太太劇烈的咳嗽了一陣,覺得連肋骨也胸口也一并都痛了起來,嘆了一聲氣看向她:“阿芙,不要再鬧了,父親不容易。”
這幾天向來養尊處優的盛閣老甚至已經急的滿頭頭發連同胡須一下子都白了,可見的是何等焦頭爛額。
可是盛氏卻并沒有跟從前一樣聽母親的話,就此忍無可忍繼續再忍,她的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母親!父親都已經急成了這樣,家里已經風雨飄搖,為什么還不去求貴妃跟殿下?!曦兒說的對,生死存亡之際,為什么們還不愿意求大姐幫忙?!這個時候都不用她們,那當年我們那么拼命,又是為了什么?!”
盛老太太深吸了一口氣,捂著腹部厲聲喝止女兒繼續說下去:“快給我閉嘴!”
“我不!”盛氏也已經瀕臨崩潰,多年的委屈和怨忿在這一刻終于爆發出來:“要不是為了大姐,我怎么會要犧牲自己去勾引一個翰林,還要未婚先孕受盡恐懼?!這么多年,為了大姐,我什么都做了!我什么都做了!”
盛氏捧著臉哭起來:“可是現在,又是因為要替大姐隱瞞,連我的丈夫也要死了,他要是死了,我算是什么?!我為了這件事賠上了一輩子,現在難道連我的兒女也要一起賠進去嗎?!那個丫頭是個瘋子!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為什么不能讓貴妃和殿下出來伸伸手啊?!”
盛氏哭的厲害:“難道非得要一家人死絕去幫大姐成就大事嗎?!到那個時候,就算是殿下真的登上了那個位子又有什么用?我們盛家的人都已經死光了!跟父親難道還以為能夠享的到大姐帶來的福氣嗎?!”
盛老太太咳得上氣不接下氣,女兒的一番話毫不留情的說出來,撕下了這最后一層隱秘。
是的,盛家傾盡全力,哪怕不惜堵上盛家的前程也不敢讓這件事曝光。
因為不說出來可能還有活的可能,一旦說出來,那么盛家恐怕會被挫骨揚灰。
房門被砰的一聲踹開,盛閣老面色陰沉站在門外,幾步進來伸手便給了盛氏一個耳光:“婦人之見!懂得什么?!”
盛氏被打蒙了,父親這一巴掌毫不留情,打的她的臉立即便腫了起來,往邊上重重的一偏,她捂著臉,不知道為什么已經哭不出來了,反倒是想笑。
而她竟也真的笑出聲來了。
她看著盛閣老,目光中透出憤恨不甘以及后悔,咬牙切齒的站起來往外沖:“既然們不顧我們的死活,那就大家一起下地獄吧!”
一起去死吧,帶著多年以前種下的罪孽,所有雙手沾滿血腥的人都不要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