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桓出了院門,穿過小巷走到對面,轉個身,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將對面小院從院墻看到院門,再從院門看到院墻,看了三四遍,穿過青石路面走回去,從院門外穿進院門里,抬腳往里走了一步,又退了回去。
這小院,雖說他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想在哪兒就在哪兒,不想讓這院子里的人和物知道,她們就不可能知道,可他不能這樣,阿葉給他約法三章過,其中之一,就是不能憑本事欺負她。
就在這里吧,她得好好歇一歇,不能讓那些阿物兒吵了她。
那群血鬼不知道還有多少,過了今晚,明天一早就把他們清除干凈算了,嗯,阿葉愛看熱鬧,雖說捏碎幾個血鬼算不上熱鬧,不過,明天還是問問她。
這一兩千年,不知道她過的好不好,肯定不怎么好,不過看起來,好象也不算太差,得好好問問。
為什么封印解開了,她什么都沒想起來?可她對她的東西,認的卻清楚,這中間一定有原因,好象李林還不知道阿葉身上這段困惑,他不知道最好。
那條巴蛇,她什么時候撿到的?肯定在她認識他之前,之后,她撿的那些亂七八糟東西的時候,都要經過他的手,確定了安全,才讓她收起來,一條巴蛇,他肯定不會錯漏,她認識他之前,已經收的那一大包亂七八糟的東西,他也都一樣樣細細查看過,他對她的儲物袋,比她自己都清楚,肯定沒有這條蛇,這條蛇,有點兒不對勁。
衛桓堵著院門,盤坐在地上,一點點仔細想著羽那些話,連上從前,想到現在,正細細推想,廚房門推開,老常拎著條毛巾,走到魚池邊,接了桶水,沾濕毛巾,擦著身上的污血。
衛桓瞇眼看著老常,他得好好問問她和那只狐貍,他得弄清楚發生過什么事,以及,阿葉身上那些連她都不知道的困惑,這不算違了阿葉的約法三章,嗯,就現在。
衛桓伸出手,虛空一抓,正擦著胳膊上血污的老常,就象被捏著兩只翅膀一只腳,待殺的雞一般,擔起來落到衛桓面前。
魚池里的老龜嚇的撲通一聲鉆進池底的蓮花盆里,瑟瑟發抖,那只八哥翅膀抱著頭,趴在窩里氣不敢出。
老常根本沒能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摔在了衛桓面前。
“從你記事說起。”衛桓籠住自己和老常,將老常提起來,轉圈看了一遍,“花紋不錯,說吧。”
“我記事的時候……”老常一句話沒說完,就呆怔住了,他能說出來了?他怎么能說出來了?眼前這個,是什么東西?!
“你知道是誰給你和那只狐貍下的禁制?見過他沒有?”衛桓皺眉看著老常那一臉見鬼一般的目瞪口呆,這真是討厭這種又弱小又蠢的家伙。
“是,知道,不知道,沒見過,不知道見過沒有,最早,姑娘身邊有只貓,后來不見了,不知道……”
“就是那只貓,那不是貓。”衛桓的話微頓,“那是我的一縷神識,接著說。”
衛桓在這幾句話,直沖入老常的腦海,和他從開智那天起,就恐懼無比,又熟悉無比的聲音和氣息,完全一致。
“是,”老常腿一軟,跪在了地上,“我記事,就是這聲音,之前也記得一點,是米姐,那時候她還是只狐貍,米姐說我一生下來,就被拋棄了,是她把我喂大的,米姐說是,是那個……您?不是,貓?不是不是……”
“我知道了,接著說。”衛桓打斷了老常的不知道怎么說。
“是,就是,那個,讓她把我喂大的,那個,跟我說話,都是教我修煉,還有捕獵。
后來,我開智之后第十四年,頭一回,跟著米姐進了那個山洞,見到了姑娘,姑娘那時候還沒醒。
后來,有一回我出去捕獵,跟老妙打起來了,老妙是條巴蛇,那時候她還是條蛇,就在我們隔壁山上,很大,盤起來能占半座山,再后來,老妙跟我過來,她跟米姐說得來,是老妙先化形,去了妖界,她去了三十來年,就回來了。
再后來,是米姐化形,米姐去妖界的時候,是老妙陪著過去的,五十六年,我記得清楚,那五十六年,是我照顧姑娘,那只貓,一直趴在姑娘旁邊,連氣兒都不喘,跟死的一樣,先頭我還以為是只假貓。
后來米姐回來,我化了形,老妙陪我到妖界,隔一年她就先回來了,我在妖界多呆了幾十年,是那個,貓,那個,讓我多呆幾年,說我能打。
我回來也就十來年,姑娘就醒了,姑娘剛醒的時候,看不見聽不到,就知道吃,一天要吃七八頓,那個,就讓我和米姐帶著姑娘,從山里出來了,老妙跟米姐關系好,我們走,她也跟著我們出來了。
剛出來的時候,正趕上打仗,滿世界的打,就沒個安生地方,人的地界沒法打獵,什么都要錢,大銅錢,后來,我跟老妙投軍打仗,老妙當了大將軍,我也當了將軍,才算讓姑娘吃的好點兒。
姑娘好的很慢,不過一天比一天好,后來,姑娘就好了,后來,那只貓不見了。
我開智那天起,就被,那個,下了契約,姑娘生,我生,姑娘死,我死,姑娘想讓我死,我死,還有就是,這些事,說不出來,跟姑娘也說不出來,米姐也是,雖然她沒說過,她說不出來。”
衛桓聽的很專心。
這是羽的風格,羽最討厭拋頭露面,也最討厭這種蠢小妖,阿葉醒過來之前,羽寸步不離……真是太難為他了。
看起來,那只狐貍,也不比這只花豹知道的多多少,羽一向謹慎嚴密,不該讓她們知道的,她們一絲兒也不會知道。
巴蛇的事,不知道那條蛇知不知道自己是阿葉的蛇。
“好了,回去吧。”衛桓示意老常。
老常屏氣退了幾步,在魚池和廚房之間猶豫了片刻,蹲在魚池邊,接著擦身上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