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挲皕一聲令下,隨后向外退了幾步,如雨林般的箭矢蜂擁而至向蕭珺玦二人襲來。
蕭珺玦手中寶劍如燦花盛開,射來長箭皆斬斷箭頭,他顧前又要顧后,顧左又顧右,前仰后合,一個閃躲,就抱著榮昭一起滾下馬。
不察,有一支箭射中蕭珺玦肩胛,榮昭眼眶一熱,顫音道:“珺玦。”
蕭珺玦哪里能顧得上,趁剎那空隙之間,猛地拔出,“無事。”榮昭只顧看他,差點中箭,“小心。”蕭珺玦砍走射向她的箭。
榮昭不敢分神,不想成為蕭珺玦的累贅,唯有凝神擋箭,多虧剛才阿史挲皕放她時她留了個心眼,有一把劍在手不說殺得出去,但至少可以幫襯著。
兩人背對背,還算是四面都能顧全抵擋。蕭珺玦教榮昭練劍時沒學別的,只學了防身之書,所以以劍擋箭卻是得心應手。
這也給蕭珺玦減輕了不少負擔。
不過她也漏擋了幾箭,幸好蕭珺玦顧全著她,她并未受半點傷。
但只是一味抵抗,很快就會體力不支,蕭珺玦抓住榮昭的手,“我們沖出去。”
榮昭砍去一箭,重重點頭,“好。”
兩個人轉移步伐,不再防守,直接沖了出去。
蕭珺玦劍氣如烈風,他調動全身真氣凝聚于手中,威力十足,橫掃過去,前排的弓箭手倒地一片。
阿史挲皕的主要目標是蕭珺玦,所以弓箭手集中在蕭珺玦身邊,一層弓箭手倒地,令一批緊跟其上,把箭襲來,但此時的蕭珺玦出手更加狠烈,弓箭手死傷一片,他卻再未受傷。
眼看著弓箭手越來越少,攻擊能力減半,但蕭珺玦體力也不如之前兇猛,阿史挲皕拔出身邊侍衛的長刀,舉刀來砍。
兩人又展開一場惡戰,蕭珺玦一面應付阿史挲皕,又要躲避弓箭手,簡直是分身乏術,幸而榮昭再旁為他抵擋。
剛砍掉兩支箭,驀然回首,榮昭驚見有一支箭以兇猛速度向蕭珺玦沖去,而此時蕭珺玦正與阿史挲皕糾纏,無暇看到有人從背后偷襲。
她揮劍去砍,卻比那劍快了一拍,再抬劍時卻因長時間抵抗手臂無力迅速抬起。說時遲那時快,她大腦根本不及多想,直接擋在蕭珺玦背后,以身擋箭。
箭刺入溫軟的血肉里,“撲”的一聲,讓榮昭紅衣上的顏色更加鮮艷。
“昭昭。”蕭珺玦大喊道。他一劍蓄發,以劍氣擊退阿史挲皕幾米,一臂抱住搖搖欲墜的榮昭。
榮昭從沒覺得自己這么疼過,她看一眼蕭珺玦,“別管我,殺出去。”
阿史挲皕瞬間滯愣,一時傻眼,他不信有女人會為一個男人連生死都不顧了。
蕭珺玦的手里沾滿了榮昭的血,紅的刺瞎了他的眼。
他的眼神驟然冷厲,一雙劍眉下仿佛是兩團熊熊烈火燃燒。他在榮昭身上點了幾處穴,然后慢慢放下她,“我去去就來。”
一雙陰森可怖的雙眼在所有人面上衣衣橫掃,所到之處,皆是寒冰覆蓋,讓人不寒而栗。
緩緩舉起劍,只見他大喊一聲,如同一頭被惹怒的雄獅,兇神惡煞的就像是那剛才閻羅殿里出來的惡鬼。
蕭珺玦好似發了狂一般,下手及其狠戾,那些侍衛再無抵抗之力,手中的箭還沒有射出,腦袋就被蕭珺玦的劍搬了家。
阿史挲皕見狀,哪敢再抗衡,連連退步,身邊侍衛環繞保護,各個膽戰心驚。誰都沒有見過這樣殺人的,如屠夫無異,上百弓箭手僅在一瞬間,只剩下殘肢爛節,沒有一具完整死尸。
渾身沾滿鮮血的蕭珺玦,就像是羅剎歸來,滿身的暴戾兇狠。
穿過保護在阿史挲皕身邊的護衛,他狠狠的釘他一眼,胸膛上的起伏如洶涌的浪潮。
只是他并未再去殺阿史挲皕,抱起幾乎昏厥的榮昭堂而皇之的離開。
“王爺?”已經被嚇的瑟瑟發抖的侍衛慌張的看向阿史挲皕。
阿史挲皕含著一口氣,瞇著眼睛看著蕭珺玦的背影,他咬咬牙,“去,將東都所有禁軍調來,本王不信他就這么強。”
“王爺——”侍衛斯斯艾艾。
他大吼道:“還不快去。”
目光在那模糊不清的尸體上滑過,他瞳孔緊縮,這個人不除,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將會成為日出的心腹大患。
蕭珺玦抱著榮昭,手卻不斷顫抖,榮昭的重量若是放在平時,對他來說很輕,但此刻卻有種重如泰山的感覺。
“昭昭你挺住,你會沒事的,我們現在去找大夫。”蕭珺玦渾身是血走在街上,行人見到紛紛躲避。
此刻榮昭已是蒼白無紙,“不要,阿史挲皕不會善罷甘休,很快就會派兵追來,沒有時間耽誤。”
她抓著蕭珺玦衣服,“我逃不了了,你快走,你帶著我,太累贅你。”
“我不會丟下你的。”蕭珺玦從沒覺得像現在這樣,雙腿好似抽去了力氣,仿佛隨時都會栽跟頭。
“我不行了,蕭珺玦,你放下我吧,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好。”
這句話就像是蕭珺玦心里的一根弦,一下子崩了,他腳步凌亂虛浮,再無一點力氣。
“我不會讓你有事的,絕不會。”他斬釘截鐵,散發著堅毅。
他絕不會讓另一個人因為保護他而死。
走了幾條街道也沒找到醫館,蕭珺玦抱著榮昭,竟覺得走投無門。
無望的行走在街道上,他的眼中浸染出一層暗淡的氤氳。
“楚王。”就在蕭珺玦瀕臨絕望的時候,余容突然出現。他坐在一架不顯眼的馬車里,掀開車簾一角,環顧四周,道:“請上來。”
雖只是一面,但蕭珺玦記得他是六公主的駙馬,頗為顧忌。
知道他心存芥蒂,余容誠懇道:“楚王妃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下不會害她。”
榮昭有氣無力瞧他一眼,對蕭珺玦道:“他不會害我。”
余容陰柔的目光痛惜的看著榮昭胸口的那支箭,他剛才沒有走,讓人將六公主送回府他就折了回去,躲在暗處一直注視著他們。
看到榮昭奮不顧身的擋下那支箭,他內心震驚,才知原來她已愛這個男人到了可以為之死的地步。
那一刻,他不但震驚。而且還羨慕,羨慕那個男人可以得她拼死相互。她也救過自己,可是兩種救卻是天壤之別。
只是,他僅僅是羨慕,卻無嫉妒。他這樣不堪的人生,無法匹配與她,那么,就讓他力所能及去幫助她。
他知道或許此舉會被人看到,連累了自己,但還是那句話,為了她豁出這條命又算得了什么?
他剛才一路跟隨,卻不敢立即現身,只等著沒人才出現。
他無害的看著蕭珺玦,“上來吧,抓緊時間救人。”
雖不知道余容到底是什么人,到目前沒有什么比榮昭更重要,蕭珺玦抱起榮昭便上了馬車。
時間緊迫,之前余容便已安排妥當,請的大夫是與他們同時到的。
只是大夫走的大門,他們是從一個不惹人注意的小側門進去的。
“要立即拔箭,不能耽誤了。”大夫診了脈,又查看了傷口,面色沉重道。
蕭珺玦脾氣極其暴躁,已經失去了平時鎮定的模樣,“那還愣著干什么,還不拔。”
“稍安勿躁。”余容勸道。
大夫仿佛已經司空見慣了,并未懼怕,沉穩道:“這位夫人沒有立即致命,說明并未深入心臟,但留了這么多血,顯然是傷了血管。”
蕭珺玦心提到嗓子眼,聲音也顫抖起來,“什么意思?”
“若是一口氣上不來,隨時會死。”大夫嘆一嘆氣道。
蕭珺玦登時呆若木雞,慌亂的眼神不知看向何處,喃喃道:“不會的,不會的。”他猛然定住眼睛,整個魂魄都貼在榮昭身上,“我不會讓你死的,一定不可以。”
“我要她活著,活著。”他扣住大夫的臂膀,瘋狂搖晃。
余容趕緊拉開他,“這個時候你要理智些。”他看一眼已面無人色的榮昭,眼中升起無限憐惜,闔闔眼,“事已至此,只能聽天由命。”
蕭珺玦搖晃的坐到榮昭身邊,那是誰都不曾見過的失魂落魄,他抓緊榮昭的手,榮昭也用力的握住他。
“還有一半的希望不是嗎?拔吧。”榮昭慘白的嘴唇微微揚起,傷口疼的她麻木了,已經不覺得疼了,她朝著蕭珺玦勉力笑笑,眼光深深切切,定然道:“你來拔。”
蕭珺玦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頭頂,終于還是下了決心,“好。”
大夫馬上讓人準備參湯,繃帶,止血金創藥。
已經準備好一切,蕭珺玦的手慢慢靠近那支箭,戰場上他的手從來不會手軟,但此刻,只覺得無力。
就在手即將碰到的時候,榮昭卻突然叫了停,“等一下。”
蕭珺玦以為她是害怕,撫摸著她的臉,憐愛道:“只是疼一下,很快就不疼了。”
榮昭搖搖頭,她已經虛弱到極致,氣若游絲,“我不是怕疼,我有話要說,若是提不上一口氣,我就再也不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