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亦辰眼里的光芒，瞬間熄滅了。
黎璃也知道，她的答案太過直白。看見顧亦辰的臉色，她多少有些不忍心，好言相勸：“顧霆琛是我的丈夫。我照顧他，是天經地義的事。亦辰哥，總有一天，你也會找到你的妻子。到時候，來照顧你的人應該是她，而不是我。”
“但是，他已經不是你的丈夫了。”顧亦辰蹙眉，“是你的前夫。”
黎璃的臉色，因顧亦辰的話變得暗淡。
看著她的模樣，顧亦辰也不由自悔，覺得自己把話說得太重了。
他想了很久，最終只有嘆氣：“無論如何，只要你開心就好。黎璃，我永遠會無條件支持你的決定。”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顧亦辰卻自覺沒有太多底氣。
黎璃也沒把他這句話放在心上，擦了擦眼淚：“謝謝你，亦辰哥。”
顧亦辰嗯了一聲。
繼續在這里待下去，也沒什么意思了。顧亦辰很快尋個機會道了再見，離開了醫院。
醫院門外，林叔還在那里等著。
林叔大概沒發現顧亦辰的到來，靜靜抬頭，看著顧霆琛病房的方向。
他的眼神陰沉冷漠，眼里殺機閃爍，像冷血動物在窺伺著狩獵的目標。
顧亦辰沒來由地心一緊，上前叫了一聲：“林叔。”
“哎。”林叔如夢方醒地回頭，“少爺，您出來了。”
他的眼神又變回了平時的忠實。
顧亦辰不由恍惚，懷疑剛剛林叔那冰冷的眼光，到底是不是他的錯覺。
“嗯，出來了。”顧亦辰搖搖頭，仿佛要把剛才的想法甩出腦海，“回去吧。”
林叔跟在他身邊，一起走向來時開的車子。
上了車，林叔不動聲色地問顧亦辰：“霆琛少爺現在怎么樣了？”
想起他剛剛的眼神，顧亦辰沒來由的一陣反感：“你問這個干什么？”
“只是關心而已。”林叔笑笑，“到底也是一起長大的情分。他現在這個不生不死的樣子，我看著也不舒坦。”
這個理由，倒也說得過去。
顧亦辰微微垂眸：“他現在的狀況，不太好。”
林叔問：“怎么不好？”
“植物人是怎么不好，林叔應該清楚。”顧亦辰微微煩躁，抬高了聲音，“顧霆琛成了植物人的信兒，不是林叔你告訴我的嗎？”
他生氣了。
林叔忍不住，從后視鏡里看了顧亦辰一眼。
顧亦辰沉著臉看向窗外，臉色冷峻如夜色里的群山。
這些年，少爺的想法，他也是越發猜不到了。
不過這樣也好。少爺是主子，他是下人。有些界限就算清晰些，也無可厚非。
只是……
如果少爺能把他和顧霆琛之間的關系也分得如此清楚，那該有多好。
不著急，慢慢來。橫豎現在顧霆琛已經成了這副模樣，他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林叔暗自嘆了口氣，握著方向盤轉了個彎。
車子漸行漸遠，很快，視野里就沒了醫院的存在。
醫院。
連續幾天下來，黎璃一直待在醫院。除了洗澡和吃飯之外，她很少離開顧霆琛的病房。
顧亦辰和顧媛時常來看她。起初，黎璃還會和他們多說幾句。然而到了后來，她索性連一句話都不愿意說，就這樣認認真真地看著顧霆琛。
她一天一天地憔悴下去。
顧亦辰眼睜睜地看著黎璃變得沉默寡言，又急又心痛。
到了后來，他實在是急了，逼問黎璃：“你是不是非要把自己折磨到死，才會開心？”
黎璃表情恍惚，抬頭看了他一眼。
顧亦辰一喜，還以為自己可以和她多對話幾句。
然而，黎璃只是看了看他，轉眼就又低下了頭去。
“黎璃你！”顧亦辰氣急，忍不住扳住她的肩膀，逼著她和自己對視，“你看著我！”
黎璃被迫轉過頭，眼神恍惚。
顧亦辰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見她的聲音：“放開我。”
聲音如冬天的泉水，清澈卻冰涼，聽不出一絲人氣。
顧亦辰心口緊了緊，不自覺地放開她。
一得自由，黎璃便轉過了頭，繼續定定地盯著顧霆琛。
顧亦辰內心氣苦，卻也不敢再貿然說什么刺激她，只能好言相勸：“黎璃，霆琛如果知道你這樣掛念著他，心里也不會高興的。”
黎璃恍若未聞。
顧亦辰剛想繼續說點什么，她卻忽然開口了：“那你說，我該怎么辦？”
幸好，她還是肯說話的。
顧亦辰松了口氣，連忙說：“你要照顧他，但更要好好愛惜自己。”
“愛惜自己嗎？”黎璃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顧亦辰生怕黎璃只是客氣而已。然而，他仔細觀察了黎璃的表情，發現她似乎是認真的。
看她確實聽了進去，顧亦辰不由松了口氣。
只要她能聽進他的勸解就好。
他對黎璃伸出手，道：“黎璃，我們出去走走吧。你已經很久沒有出去過了。”
“不用了，亦辰哥。”黎璃難得沖他笑笑，“我還是待在這里的時候，會安心一點。”
顧亦辰聽得蹙眉。
黎璃又說：“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她真的會好好照顧自己么？
顧亦辰懷疑地打量著她。
黎璃坦然迎上他的視線，并未有任何退縮。
良久，顧亦辰收回目光。
他實在看不出黎璃的心思，只能換了個話題：“餓了沒有？”
“還真有點餓了。”黎璃甜甜地笑，“亦辰哥，你能不能幫我去買點飯回來？”
只要她能吃飯，也是好事。
顧亦辰點頭：“好，你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他轉身下了樓，去旁邊的餐廳買了幾道營養又清淡的飯菜，拿給黎璃。
這一次，黎璃沒有像顧霆琛剛剛失去意識那樣，拒絕吃喝。實際上，她把這一整盒飯菜全都吃了。
顧亦辰怕她餓，特地每樣都打了很多很多。可是，黎璃還是把這些東西全都吃完了。她吃到后來，顧亦辰看得都心驚，想要把她的飯盒搶下來：“好了黎璃，別吃了。”
“沒事的，亦辰哥。”黎璃執著地搖頭，拿著飯盒的手不斷后移，“我是真的餓了。”
顧亦辰也不好再搶，眼帶擔憂地看著她。
就算再餓，這也不是她該有的飯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