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劉他們是我們的同伴,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
馮鈺雙目血紅,他不管不顧,一把揪住了李鐸的衣領,咆哮道:“怎么忍心讓他們喂狗!”
入土為安,是人的一生最后的心愿,在這個末世里,更是變得有些奢侈,有的人暴尸荒野,有的人變成了行尸走肉在大街上游蕩,而尸體再被喪尸狗撕碎果腹,更是連死了都不得安寧!
李鐸自然也清楚,他嘆了一口氣,緩緩的將馮鈺的手推開:“這也是無奈之舉,不用尸體分散它們的注意力,就只能用人命填補,該怎么做,你們自己決定吧!”
二劉他們是黃彪等人的同伴,李鐸尊重他們的決定,他一腳將一頭撲上車的喪尸狗踢飛出去,守在車后不再多言。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人們低著頭,看著車廂角落里白布包裹著的尸體,臉上露出了濃濃的痛苦神色,就在早上,他們還都是些活蹦亂跳的小伙子,他們的死亡已經給人們帶來了極大的痛苦,此時卻又要扔出去喂狗保命,這讓人們的心中更加痛苦不堪。
“黃哥!怎么辦!”
一個男人顫顫巍巍的問著駕駛室中的黃彪,雖然是在詢問,然而說出這句話,他的想法已然顯而易見,他怕死,怕不能回到基地,怕不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
矛盾和痛苦折磨著人們的心靈,人們不愿意拋棄同伴的尸體,但為了生存,卻又很想活下來。
黃彪張了張嘴,他很想說一聲扔掉,然而他卻怎么也無法說出口,他的良心難安,無顏面對他們的妻子兒女,更無法面對那個懦弱的拋棄同伴的自己。
“快做決定!”
李鐸一聲大吼,此時,沒有了血肉的引誘,大批的喪尸狗再次撲到了重卡的車后,它們一個個面貌猙獰,腐朽不堪的口中滴落著腥臭的粘液,一頭頭悍不畏死的撲上車來。
一頭頭喪尸狗四分五裂的倒在了利爪之下,李鐸的渾身也布滿了縱橫交錯的傷口,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靜靜地等待著黃彪的抉擇。
他無法在喪尸狗群中救出他們,然而自保卻還是綽綽有余,如果黃彪選擇無視這個提議,他也會尊重他們的選擇,只不過最后會剩下幾個人,那就要看造化和運氣。
黃彪臉色陰沉不定,他悲愴的看著黑色的夜空,喊道:“兄弟們,我黃彪是罪人吶!”
“扔!”
這句話,仿佛是催命的符咒,又仿佛是天籟之音,人們渾身一震,不過眼中,居然帶上了些許的釋然,人們緊要牙關,眼中流著羞愧的淚水,將幾具尸體一具具的拋下車去。
小三子、二劉、鄭輝……
隨著一具具尸體落入喪尸狗群,喪尸們頓時亢奮起來,它們你爭我搶,根本不再去追趕重卡,反而一擁齊上,爭先恐后的撕扯起了尸體。
人們滿臉的痛苦,有幾個甚至掩面而泣,他們的命,是用同伴的遺體換回來的!
沒人怪李鐸,他的做法無可厚非,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救了所有人的性命。
受傷的包扎著傷口,所幸并沒有人因此感染,兩輛空空如也的重卡載著七八個傷痕累累的男人,緩緩的駛在黝黑的夜幕里。
回程還算順利,除了幾頭喪尸動物借著夜幕襲擊了車隊,不過被李鐸干凈利落的干掉,大概在晚上十點,兩輛重卡駛下公路,前方度假村的輪廓變得清晰起來。
沒有人興奮的大叫,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痛苦的神色。
慘,實在是太慘了!出發時志得意滿,然而最終卻只回來一半的人。
車燈映照的度假村大門清晰可見,和圍墻上的保安部成員打了個手勢,鋼鐵大門緩緩打開,兩輛傷痕累累的重卡緩緩駛入。
車輛剛剛駛入大門,足足十幾名男男女女就圍了上來,他們滿臉焦急,涌到重卡身前,拼命的尋著著自己的親人。
“黃大哥!我家男人呢!”
一個女人看了半天也沒能找到自己的丈夫,他抓住黃彪的袖子,滿臉焦急的問道:“他是不是在后面還沒回來!你快告訴我是啊!”
她的眼中涌出了滾滾淚水,人沒有回來,唯一的可能就是已然死去,然而她不敢相信這個事實,不敢相信朝夕相伴的丈夫就這么離她而去,她欺騙著自己,然而眼淚卻是不住的灑落下來。
黃彪張了張嘴,他不知道應該說些什么,只是死死攥著的拳頭,預示著他心中的不平靜。
幾家歡喜幾家愁,親人相聚的喜極而泣,沒有回來的家屬們聚在一起,互相安慰,李鐸微微一嘆,既然選擇了不進入牢籠,就要做好死亡的覺悟,更何況,林城的死亡率要遠比這里高。
馮鈺和老宋幾個垂頭喪氣,他們的身邊圍著不少男女老少,在詢問著自己親人的下落,只是他們不敢回答,不敢讓她們知曉,自己親人的尸體,已經進了喪尸狗的肚子。
李鐸這邊卻是無人問津,他在這邊無親無故,又是外來人,他也樂得清靜,他摸了摸口袋,似乎想要摸一根煙,然而隨即他就發出一聲苦笑,自從逃出青山鎮,煙這種東西,自己好久沒碰了。
“給!”
黃彪湊了過來,他一甩手,一根皺巴巴的香煙便拋了出去,李鐸伸手接過,這正是今天送了一天的那盒,看得出來,黃彪很是珍惜。
香煙點著,李鐸美美的吐了一口眼圈,兩個男人倚在墻邊,氣氛詭異的一片沉默。
“哥哥!”
正在這時,一個驚喜的女聲響起,李鐸抬頭,赫然發現來的正是夢曉月!
夢曉月跑的氣喘吁吁,她的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讓李鐸都不由得一滯,她跑到李鐸身旁,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哥哥你回來了!”
“我走了!你慢慢聊,別忘了一會去秦哥那里做個報告!”
黃彪笑了笑,他很識趣的拍了拍李鐸的肩膀,轉身離開。
“怎么不在家睡覺,跑到這里來了?”
李鐸眉頭微皺,如果有可能,他不愿意和夢曉月有太多的糾葛,感情這種東西,即是牽掛,也是枷鎖,王馨瑤的痛似乎歷歷在目,在這個臨時驛站里,他不想有太多的感情滯留。
“我看哥哥好長時間沒回來,就過來找你了!”
夢曉月笑了笑,她笑的像是一只溫馴的小貓。
李鐸默然,這個小丫頭將他當做了死去的哥哥,只是他這個哥哥,做的卻很是不稱職。
夢曉月看著車邊哭泣的人們,她的臉上寫滿了疑惑:“哥哥,她們為什么要哭?其他人呢?”
無法回答。
夢曉月的潛意識自我封閉了記憶,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末世之前,活在一個沒有喪尸的夢里。
李鐸不想和她說的太多,他擺了擺手,說道:
“我還有事情,你要是沒事就趕快回家,晚飯不用等我了,我恐怕要很晚回來。”
他急匆匆的轉身離開,與其是走,倒不如是逃來的貼切,留下了滿臉落寞夢曉月站在原地。
見李鐸一走,馮鈺急忙跑了過去,滿臉堆笑的說這什么,只不過夢曉月對他卻愛答不理,只是呆呆的看著李鐸離開的方向。
李鐸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他抽了一口煙,將煙頭扔到地上,用腳捻滅,向著江濱酒店的方向走去。
江濱酒店四樓的燈亮著,一如既往,只是李鐸在門口看了一眼,瞳孔就是一縮!
只見三輛他從未見過的車,停在酒店的門前。
這三輛車通體漆黑,都是經過加固的改裝車,最中間的是一輛加長林肯,旁邊兩輛則是越野SUV,幾名帶著墨鏡耳麥的黑衣人雙手后背站在車旁,紋絲不動。
軍人!
李鐸眼睛微瞇,他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這幾名黑衣人雖然一副保鏢的打扮,然而無論氣質還是神情,乃至那站立的動作,都是純正的軍人姿態,只不過李鐸的心中泛起一絲疑惑,軍人,為什么會打扮成這副模樣,來到這個平民聚集地里!
看了黑衣人幾眼,見對方如同木雕泥塑一般,目不斜視,李鐸也沒有過多滯留,他走上了臺階,進入了江濱酒店大樓。
此時,江濱大樓四樓經理室內,氣氛有些凝固,秦剛坐在辦公椅后,面沉似水,他的身后是七八名手持長槍的漢子,在他的對面,則坐著一個一身黑衣的中年男子,他的身后站著兩個筆直的黑衣人,一個男人指手畫腳,正在對秦剛說這些什么。
“我說秦剛,你可別給臉不要臉,今天的教訓是不是還不夠?如果不臣服劉司令,下一次,可就不是伏擊這么簡單了!”
這個男人身材高瘦,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根竹竿,兩縷八字胡耷拉在唇邊,一對斗雞眉,綠豆眼,看上去宛如一只狡猾的老鼠。
他的手背上紋著一個醒目的黑蛇標記,身份呼之欲出,黑蛇幫!
只是此時,這個以兇殘暴虐聞名的暴徒幫派,卻在黑衣男的面前如同一只馴服的斗犬,他一邊趾高氣揚的說著,一邊對著黑衣男人討好似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