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
其實像苗成云這樣的獵人,就憑他的天賦能力,無論擱在哪朝哪代,就將是獵門總魁首的不二人選。
云貴苗的家主但凡不是個傻子,肯定會重點培養他當接班人,然后不管當時九寸九家族是姓云還是姓林,苗成云都能在平輩盟禮的門檻攻守環節把苗家帶到總魁首家族的位置。
只可惜他跟他爹苗光啟,正好撞上了最近這兩代林家人。
其實無論苗光啟和林樂山,還是苗成云和林朔,都是一個檔次的人物,不過林家人務實,苗家人愛表現,所以苗家人兌現修行天賦需要更長的時間,于是就會被壓制,這就叫做性格決定命運。
林朔在西王母意識空間里多待了七年時間,再出來恍如隔世。
如今的獵門總魁現,在當今的獵門中生代三強里,章進跟自己相比已經很接近了,可到底還是差一些。
這小子樣樣都學他這個叔,自然就會樣樣不如他。
而苗成云,有這七年時間,確實是跟自己難分高下了。
無論打架還是做人,都沒得挑。
唯獨這愛表現的性子依然根深蒂固,這叫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這天夜里苗成云賣弄的這段唱功,確實厲害,林朔是服氣的。
不過他賣弄歸賣弄,太得意忘形了可不行。
這不,開始自我陶醉了,忘了及時撤掉“巽風傳音”。
“巽風傳音”這是雙向的,結果人家鹿蜀遠遠地一嗓子,聲兒傳過來了。
這一比較,苗成云的唱腔就不叫什么了,首先音量音壓的對比就強烈,對方一嗓子過來,這兒所有人腦子“嗡”地一下。
這叫聲太大了,大到根本聽不清細節,耳朵已經失去了辨識能力,就感覺身邊落了一道滾雷。
不過在場的都不是常人,其他人也就嚇了一大跳,然后臉色發白心跳加快,其他沒什么,蘇冬冬受傷了。
今天這事兒,蘇冬冬原本是有防備的。
蘇家人耳力本就敏銳,為了防止受到傷害,自有一套保護耳朵的內功。跟林朔的龍息封竅有些類似,蘇家人是用氣從內部頂住耳膜,阻礙耳膜震動。
剛才苗成云也提醒過,所以蘇冬冬早就防好了。
可是聽苗成云唱得那么好,她就開始對苗成云之前說的,那些人耳聽不見的唱腔起了好奇之心。
而蘇家人的聽力不僅遠比常人敏銳,對聲波頻率的接收范圍也比一般人大,所以一般人聽不到的音頻波段,蘇家人也能聽到一部分。
所以她就把氣給撤了,想聽聽看那部分聲音,綜合欣賞一下。
她是有僥幸心理的,心想就聽這么一下,然后再防上。
結果好死不死,這邊剛撤掉,鹿蜀的叫聲就傳過來了,于是蘇家女獵人捂著耳朵就蹲下了。
這把林朔給心疼壞了,趕緊跑過去,摸著自己夫人的背,查看她的情況。
苗成云也就沒法繼續唱了,也跑過來探視。
耳朵是蘇家人最敏感的部位,一旦遭到了重創,那痛苦是很強烈的。
蘇冬冬這會兒蹲在地上,臉色慘白,表情十分痛苦,緊咬著牙關全身顫抖。
林朔這會兒是干著急,摸著自己老婆的背不知道怎么辦。
苗成云有醫術,趕緊將林朔一下扒拉開,然后再掰開蘇冬冬捂著耳朵的手,往她耳朵眼里查看。
苗成云一看傷勢,很淡定,對一旁的魏行山說道:“去把我的醫療箱拿過來。”
林朔問道:“怎么樣?”
苗成云說道:“還好,今天幸虧是我在了。”
“廢話,今天要是沒你在,她也受不了這個傷。”
“注意你的言辭。”苗成云白了林朔一眼,“我現在已經不是老藝術家了,而是一名醫生,你老婆耳朵能不能恢復,就靠我的妙手回春了。我還告訴你,以前小師妹也有過這么幾次,都是我救回來的,你這一前一后欠我不少人情了。”
有這么一會兒工夫,蘇冬冬也從疼痛中緩過來了,林家四夫人這會兒神色有些慌張,嘴里說道:“林朔,我好像聽不見了……”
“啊?”林朔嚇一跳。
“啊什么啊,慌什么。”苗成云說道,“這叫暫時性失聰,是大腦的一種自我保護機制,跟耳膜沒關系。”
魏行山把醫療箱拿過來了,苗成云在箱子里找了找,找出一瓶類似眼藥水的瓶子來,往蘇冬冬耳朵里滴了滴,說道:“這是我當年專門為小師妹配的藥水。我以前每趟跟小師妹一塊兒出門,肯定會帶上一瓶,就是為了應對目前這個情況。只可惜啊,我本將心向明月,明月最后掉進臭水溝里去了。”
說完這番話,苗成云把這瓶藥水遞給了林朔:“拿著吧,臭水溝。”
林朔是個實在人,先不跟這人計較,趕緊把藥水收了擱在自己腰包里,然后一把將苗成云扒拉開了,讓蘇冬冬躺進自己懷里。
獵門總魁首坐在地上,摟著自己夫人,溫言細語地安慰她。
蘇冬冬這會兒聽不見,可蘇家人還有一門技巧,會讀唇語。
她看林朔的嘴型,也就明白意思了,自己耳朵沒事兒,于是也就平靜下來。
苗成云站在一旁直搖頭:“什么人啊這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
營地的情況,算是暫時穩定下來了,魏行山這時候問道:“老苗,那頭鹿蜀離這兒有多遠?”
“那還遠著呢。”苗成云說道,“你們放心,我唱確實唱不過這東西,打是絕對打得過的,你們該睡覺睡覺,今晚我守夜。”
這天晚上,營地附近很安靜。
林朔這一晚不守夜了,而是跟蘇冬冬一塊兒進了帳篷。
蘇冬冬性子好強,跟林朔兩人在一塊兒她就沒有嬌氣的時候。
不過今天受了傷,耳朵聽不見了心里慌,林朔覺得自己應該陪著她。
蘇冬冬蜷縮在丈夫懷里,很快就睡著了,林朔眼睛卻沒合上。
他知道,今晚自己不能睡,否則回頭這場面,光憑苗成云一個人估計應付不來。
光一頭鹿蜀,那確實不可怕,關鍵是人家會御獸。
苗成云之前的挑釁方式如果是放火,它說不定會單獨回來,可之前苗成云是唱御獸山歌,那這個性質不一樣。
這兒的東西都聰明,如果說放火只是家里著火的話,那么御獸山歌傳到鹿蜀耳朵里,這就相當于國家叛亂。
所以鹿蜀這趟回來是平叛,肯定會集合部隊一塊兒回來,不僅會召集手下,說不定還會拉上盟友。
到時候兩三頭王級異種,再加上烏泱泱一大群蝦兵蟹將,那陣仗肯定不會小。
林朔心里盤算著這些,然后就聽到帳篷外悉悉索索的,然后有人拉開帳篷拉鏈爬進來了。
林朔人醒著,鼻子也醒著,自然知道這人是誰。
自從進入巨獸森林以來,阿爾忒彌斯因為小時候被異種叼走過,有心里陰影,晚上害怕睡不著覺,一直是蘇冬冬陪著她一塊睡的。
今天晚上她的坑讓林朔占了,米亞女公爵在外面猶豫了好一會兒,最后還是爬進來了。
林朔翻了翻白眼,說道:“師姐,今晚就不勞煩您跟我夫人一塊兒睡了,我陪著就行,你去歇著吧。”
阿爾忒彌斯爬到林朔身邊躺下,說道:“你搞錯了,不是我陪冬冬一塊兒睡,是冬冬陪我一塊兒睡,你怎么能把她霸占了呢,那我怎么辦?”
“嚯,你還占理了。”林朔搖搖頭,心想好男不跟女斗,我惹不起總還躲得起。
反正這會兒蘇冬冬也睡著了,于是林朔就起身往帳篷外爬。
身子剛支起來,胳膊就被阿爾忒彌斯抓住了。
“你干嘛?”林朔問道。
“以往都是我先睡著,冬冬才睡的。今晚她被你先哄得睡著了,你再一走,我一個人怎么辦呢?”
“那你想怎么樣?”
“你等我睡著了再走行嗎?”阿爾忒彌斯輕聲說道,“我害怕。”
“沒事。”林朔語聲很溫柔,也輕聲說道,“怕著怕著就習慣了。”
說完一抖手,獵門總魁首直接爬出了帳篷。
帳篷外一堆篝火,苗成云正看向這邊,一看林朔鉆出帳篷了,實在看不下去,直接站起來數落道:“沒你這樣的,哪能這么不解風情呢?”
一邊說著,苗成云走到帳篷旁邊,溫言說道:“師姐,要不我哄你睡?”
“滾蛋!”帳篷里的阿爾忒彌斯氣急敗壞。
苗成云笑了笑,沖林朔說道:“你看,她什么意思你明白了吧?這叫非你不可。”
林朔白了苗成云一眼,沒吭聲,走到篝火邊上坐下。
苗成云也跟了上來,坐到林朔對面,說道:“其實吧,你們倆也別這么別扭著。
你看,小師妹那邊已經為這事兒生氣了,而你還沒解釋呢,她那邊反而自己開始服軟了,你看這事兒鬧得。
我這糊涂師妹啊,我也是拿她沒招兒。要不你干脆順水推舟,把這罪名坐實得了。”
“你這是想害我。”林朔說道。
“你這就叫不識好歹了。”苗成云笑道,“我怎么就害你了呢?”
“九占其四,為什么?”林朔輕聲反問道,“你是忘了還是假裝不知道?”
“嗐,我不是說了嘛,這個沒事兒。”苗成云說道,“接下來這段話,我是巽風傳音,其他人聽不到。
確實,咱娘一個人能九占其四,唯一的可能就是九陰元神。
到了咱娘那個修為,真言化實加上九陰元神,作出身外化身應該不難。
所以她除了自己之外,還有三個九陰元神支配的身外化身,同樣有圣人的實力,所以一人占了四個名額。
我知道你怕什么,阿爾忒彌斯有可能就是其中之一,被咱娘封印了記憶和修為。
否則她一個大西洲人沒有云家血脈,不可能悟靈成功。而真正的阿爾忒彌斯,興許在被異獸叼走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可就算如此,咱以馬王爺和馬逸仙為例,馬王爺是馬逸仙的九陰元神,這沒錯吧,這根本就是兩個人,人格是互相獨立的。
而身外化身的身軀,在血緣上跟本體沒也關系。
所以你怕什么呢,這里面沒有倫理問題。”
林朔沉默不語,從懷里掏出一根煙點上。
苗成云繼續說道:“你可以把阿爾忒彌斯這事兒,理解為哪吒的故事。
哪吒不是也死了嘛,太乙真人以蓮花作為化身,讓他復活了。
阿爾忒彌斯說穿了也就是這么回事兒,咱娘用九陰元神和真言化實,讓她復活了。
她既然以阿爾忒彌斯的身份活了這么多年,那她就是阿爾忒彌斯了,那你怕什么呢?
我再退一萬步說,我的小師妹,跟咱娘這么像,這天賦這氣質,是不是也有可能是身外化身?
你跟她孩子都生了,現在還矯情這個?”
“你別胡扯!”林朔手一抖,手上的香煙差點掉地上,“這事兒我想過了,時間線對不上。念秋出生的時候,我娘已經失蹤了。”
“對得上。”苗成云說道,“你娘是在你一歲的時候失蹤的,你比念秋大兩歲。”
“是啊,中間差一年呢,我娘失蹤一年之后,念秋才出生的。”
“懷胎十月啊,兄弟,你忘算這個了吧?”苗成云嘆了口氣,說道,“我當時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一身冷汗,我就說我怎么會這么喜歡小師妹呢。”
“你別說了。”林朔把手上的煙一扔,“我心態被你說崩了。”
“嗐,不至于。”苗成云擺擺手,“一這是咱的猜測,是不是還不一定呢。
而且我剛才也說了,就算是,身外化身一是人格獨立,二是沒有血緣關系,這里頭不牽扯到倫理問題。
咱娘很公平,我這個兒子,她應該是知道的,所以臨走之前,各給咱哥倆留了份禮物。
給你是留了份傳承,你的云家傳承就是這么來的。
給我,是留了個媳婦兒,念秋就是她安排給我的。
然后我家老爺子是什么人,估計是看出問題了,他心里過不去那坎兒,所以就一直防著我跟小師妹好上,最后把小師妹安排給你了。
你看,這事兒這么一捋,就順了。”
“順個屁。”林朔說道,“什么叫念秋是娘安排給你的,你要不要臉?“
“我這是就事論事。”苗成云說道,“你這么激動干嘛?”
“廢話!我現在說云秀兒是咱娘安排給我的,你急不急?”
“嗐,你也不要心理不平衡,我看咱娘給你也是準備了媳婦的。”苗成云笑道,“你看這阿爾忒彌斯,估計就是了,不然人家干嘛這么死乞白賴地纏著你,你給她下休書了她還很鎮定,肯定是手里有底牌啊。你等著吧,回頭見了咱娘,你這樁婚事跑不了。”
“我不信。”林朔搖了搖頭,“我不信咱娘會這么安排,這不亂來嘛?”
“你還沒看出來嗎?咱娘就這個風格。否則干嘛非要嫁入林家,然后干嘛又扔下丈夫孩子跑到大西洲來。”苗成云說道,“是,她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可她既然會這么選擇,那么她就不是一般的女人,咱也不能以常理去揣度她。”
林朔定了定神,說道:“不管怎么說,我們是她兒子,我們私下這么聊沒事兒,見了面之后這些事情別多問。她要我們做什么,我們就去做什么。”
“對,這個是肯定的。”苗成云點點頭,然后笑道,“那如果她發現之前的安排走岔了,讓你把念秋還給我怎么辦?”
林朔很干脆:“那我不能跟我娘置氣,所以只好把你宰了。”
“你倒是很孝順哈。”
“那當然了。”
“哎,聊了這么一會兒,咱們好像已經被包圍了嘛。”
“你才知道?”
“那怎么辦?”
“不是你守夜嗎?我就是陪你聊會兒天,自己捅得簍子自己搞定。”
說完這番話,林朔拍拍屁股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