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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指點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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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滇南吳家,開春辦了一件喪事。

  老一輩中能耐最高、名聲最好的吳天南,去世了,享年七十九歲。

  吳天南在吳家,雖說不是家主,但按輩分他是現任家主的叔叔,前代家主的親弟弟。

  當年家主之位在兩兄弟之間懸著,立長還是立賢,吳家祖宗祠堂里為此吵得不可開交。

  吳天南在堂上自斷一指,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的為由,給自己扣了一頂不孝的帽子,把家主之位讓給了兄長。

  后來兄長在狩獵時不幸戰死,這代的家主吳開泰,也是吳天南扶持上去的。

  所以老獵人在吳家,雖然不是家主,也不怎么管事兒,但一言九鼎。

  如今人死如燈滅,當代家主吳開泰扶著棺材泣不成聲,那是真哭。

  可回到家關上門來,吳開泰回過神來,馬上派人去找自己的小兒子,吳貴駟。

  老家伙死了,頭上的緊箍也就沒了,把私生子納入族譜,再無阻力。

  這次平輩盟禮上替吳家出戰的人選,也可以換一換了。

  小兒子吳貴駟,一身能耐有七寸,不當吳家的傳承獵人,去當什么護道人,原本就是吳天南不同意,吳開泰又堅持,最后雙方各退一步的結果。

  現在,事情有轉機了,不過要抓緊。

  吳貴駟的那個親娘,要先給個名分。

  這個女人原本是青樓的花魁,被吳開泰贖了身子養在了縣城,一晃快三十年了,如今重病纏身。

  在她閉眼之前,給一個側室的名分,也不枉這癡女子對自己的三十年恩義。

  給了這個女人名分,那自然而然的,吳貴駟就是自己的兒子了。

  雖然還是庶出,但比私生子好不少,至少有列入族譜的資格。

  吳貴駟比他那幾個哥哥,那是強太多了。

  之前讓他另立家族,那是吳天南實在沒辦法了,給他一條出路而已。

  如今形勢變了,以這小子的能耐,只要在平輩盟禮上揚了名,自己再慢慢扶持著,十年之后的吳家家主之位,那是唾手可得。

  小子,你運氣來了。

  這天中午,吳開泰在家里讓傭人燙了壺酒,弄了幾個菜,派人叫吳貴駟回家吃飯。

  吳家家主坐在飯桌上,等兒子過來,等著等著,鼻子一酸,差點掉下眼淚。

  二十多年了,這小兒子從小到大都是養在外面的,不敢領回家來。

  二十六歲的大小伙子了,算起來,這是他第一次進吳家家門。

  鼻子是酸的,眼眶是紅的,可吳開泰的心里,那是熱乎的。

  聽到前廳有動靜,吳開泰趕緊吸了一口氣,胸膛挺了挺,整理了一下心思,臉上恢復了一個父親該有的威嚴。

  抬眼一看,從前廳走進來的只有一個人,正是自己之前派出去叫人的管家。

  吳開泰心里就有些不高興,小兔崽子架子這么大,難道還需要我親自去請嗎?

  轉念一想,罷了,也是自己這些年欠這小子的。

  所以他沒發火,而是沉聲問道:“人呢?”

  “回家主,小少爺沒在家。”管家畢恭畢敬地回道。

  “問過嗎?去哪兒了?”

  “問過,說是接買賣去了。”

  “這臭小子。”吳開泰拍了下飯桌,“跟他說過多少回了,缺錢跟我要,別去外面接買賣。他一個七寸的獵人,去接五寸的買賣,像話嗎?”

  “家主,您先別生氣,事情不太對。”管家沉聲說道。

  “怎么了?”

  “小少爺這筆買賣,接了已經快一個月了,人還沒回來。”

  “哪兒的買賣?”

  “尼泊爾,喜馬拉雅山。”

  “啊?!”聽到這個消息,吳開泰嘴里不由自主地驚呼了一聲,只覺得眼前發黑。

  今天上午,由六大家之一的曹家匯總整理,整個獵門的狩獵成果,以簡報的形式,發到了獵門各個家族。

  吳開泰作為吳家家主,這份簡報自然會過目。

  在簡報里,喜馬拉雅山的那頭白首至尊,吳開泰印象尤為深刻。

  倒不是說白首至尊這東西在吳開泰眼里有多重要,實際上滇南吳家這種小家族,這種級別的獵物本來就對付不了,所以也就沒什么概念,只是知道厲害。

  能讓吳開泰記得那么清楚,是因為他在狩獵小隊的名單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周令時。

  這是自己叔叔吳天南的徒弟,按輩分來說,是自己的師弟。

  上午吳開泰還感慨,這小子運氣真好,居然能跟林家、蘇家、章家、曹家,六大家中的四家家主一起狩獵。

  這份造化,就連他這個吳家家主,也眼紅得很。

  所以他對簡報上的這段文字格外上心,仔細看過,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還好,這趟狩獵雖然獵物很強,但狩獵小隊沒什么損失。

  只是另外死了三個門里人,身份未知。

  現在沒過兩個小時,一聽說自己的小兒子吳貴駟接得買賣,就是喜馬拉雅山上的,人也沒回來。

  吳開泰只覺得五雷轟頂,差點沒背過氣去。

  他整條背垮了下去,人傴僂起來,仿佛一瞬間就老了十歲:“備車,我要親自去趟喜馬拉雅山。”

  “是,家主。”

  美國,紐約州,長島。

  苗成云像條死狗一樣,被云秀兒拽著腳脖子,從練功房里拖出來。

  雖然整個人已經癱了,可苗成云神智還清楚,嘴里罵罵咧咧的:

  “云秀兒你這個妖女,你在老頭子腦子里動了什么手腳?他這哪兒是打兒子啊,就好像我殺了他兒子似的。哎,你干嘛又把我往回拖啊?”

  “我看你中氣十足的樣子,好像還能再回去挨幾下。”云秀兒淡淡說道。

  “秀兒姐,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苗成云求饒道,“您放過我吧,讓我回去躺會兒。”

  “就你現在的程度,還想替我云家去爭九寸九的門檻?”云秀兒說道,“滾回去繼續挨揍吧。”

  說完這句話,云秀兒單手一揚,把苗成云又扔回了練功房。

  關上了練功房的屋門,云秀兒走到外屋的辦公桌的旁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這個地方。

  這里,是苗光啟的秘密研究基地,深埋地下一百多米。

  原本這是個軍事基地,后來被美方廢棄,苗光啟盤了過來。

  當時這個軍事基地是美國國防部的資金黑洞,所以往外盤的時候,美國國防部是當燙手山芋處置的。

  苗光啟沒花錢,只是轉讓了一個在他看來不那么重要的技術專利,替美軍軍方畫了一個很漂亮的大餅。

  而這個漂亮的大餅,說服了國會那群老爺們,批下大筆的軍費。

  于是這個軍事基地,作為軍方的報酬,落進了苗光啟的口袋。

  這種交易當然見不得光,所以這個基地的存在,已經從美軍檔案中抹去了。

  眼下在常人眼里,這里不過是一些老舊的水泥墻壁,和一些黑暗潮濕的密閉空間。

  可云秀兒不是一般人,第一次來這里,就感應到了這里的不同尋常。

  這里,有很危險的氣息存在,而且不止一種。

  這些東西到底是什么,云秀兒說不上來。

  不過,既然這里是先生的地盤,想來這些危險,已經被他控制住了。

  出于對苗光啟的信任,云秀兒按捺住了心中的不適感,在這張辦公桌邊上坐了下來。

  人坐在辦公椅上,只聽得練功房里的慘叫聲一浪高過一浪。

  一開始很慘,后來逐漸地就沒聲兒了。

  不一會兒,房門被打開,先生苗光啟走了出來。

  這個年過半百的老人,在結結實實收拾了一頓苗成云之后,身上汗都沒出,氣定神閑。

  之前說好了,在苗光啟動手拾掇苗成云的時候,云秀兒要在他腦子里動動手腳。

  其實云秀兒知道,真正實施起來,根本就用不著,也辦不到。

  云秀兒悟靈成功之后的手段,對苗光啟無效。

  這是因為,苗光啟不僅僅是一個走借物路子的苗家人,他還修力、煉神。

  其實自古以來,修煉的方式有很多種,但總體來看,逃不過煉神、修力、借物這三條大道。

  三條大道能走通其中一條,就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而像先生這樣的,在三條大道上能任意馳騁,并且都快走到大道盡頭的人,那真是聞所未聞。

  三十年前先生敗給林樂山,云秀兒覺得很正常。

  因為林樂山只走一條路,先生要走三條路,所以在兩人年輕的時候,自然是林樂山走得更快。

  可隨著時間的積累,林樂山那條路到頭了,先生則三管齊下,到了如今這個歲數,林樂山遠遠不是先生的對手。

  可惜當年,先生跟林樂山的交手,并不是論武切磋,而是決斗。

  決斗的意思就是,要么定這輩子的生死,要么定這輩子的輸贏。

  一戰見了分曉,這輩子再也贏不回去了。

  不過雖然輸了,可先生這身通天徹地的本事,云秀兒非常敬佩,同時也覺得應該傳下去。

  所以苗成云以云家護道人為跳板,借此在平輩盟禮上揚名,之后在美國另立苗家,開枝散葉,云秀兒是支持的。

  “先生,您傳遞父愛的方式,真的很獨特呢。”云秀兒站起來給苗光啟讓座,眨了眨眼,問道,“他是不是已經被你打死了?”

  “那倒不至于。”苗光啟笑了笑,“小兔崽子其他都還不行,就有一個優點,挺抗揍的。現在昏過去了,讓他睡一會兒吧。”

  說完這番話,苗光啟坐到了辦公桌上,開始處理公務。

  云秀兒對此也習以為常,在她印象里,先生從來就沒有大段的空余時間,他好像一直在忙碌著。

  之前教自己和苗成云,他都是忙里抽閑,每次教導的時間都不長,很碎片化。

  只有蘇念秋那個小丫頭,能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問長問短,而蘇念秋的這份特權,也是云秀兒看她不順眼的原因之一。

  “秀兒,說起來,這次平輩盟禮,你可能會成為獵門魁首。獵門的事兒,你要稍微上上心。”苗光啟指了指自己桌上的屏幕,“看看,這就是曹家每年年底,發個獵門各大家族的狩獵匯總。”

  “除了外興安嶺、阿爾泰山,還有喜馬拉雅山那三筆買賣,今年其他的獵門買賣,還有能入眼的嗎?”云秀兒問道。

  “小丫頭你這馬屁拍得。”苗光啟笑了,“沒錯,這三筆買賣是我手筆,確實動靜很大,獵物本身的質量也很高。

  不過,你要是認為這些就是今年獵門狩獵的所有重點了,那你未免也太小看了天下英雄。

  你看看,湖北神農架的這頭驢頭獸,《九州異物載》上排名能進入前一百的東西,國際生物研究會定級一個s,不比鉤蛇差了。

  這還是個雄性成年體,兩百來歲,以這個物種來說,那就是二十七八歲的棒小伙兒啊。

  賀家獵人賀永昌,一個人干掉了。

  再看看這段,印尼婆羅洲,九天金翅鱟。

  這東西在國內沿海,之前有我們獵人和海客齊心協力,已經被滅絕了,也是《九州異物載》上有名有姓的猛獸異種,大家伙。

  這東西的體型,是隨著年份不斷增長的,幾乎沒有限制。

  金家獵人金文蘭宰掉的這頭,你看看這尺寸,是不是跟航母差不多?

  真要是在海上遭遇了,航母還不一定弄得過它。

  因為這東西水陸兩棲,會潛水,它在水下的行動,是完全沒有噪音的,聲吶找不到它。

  一旦近了身,它的甲殼可比航母的鋼板硬多了,上面還有毒刺,一懟就沉。

  這東西現在陸地上不多見,我沒錄進國際生物研究會的數據庫里,要是真給它定個級,一個s都不止。

  這個金文蘭的能耐,我看不在念秋之下,實戰可能還要更強,你要留意。

  這是單人狩獵比較亮眼的兩筆買賣,團隊狩獵那就更多了,我就不一一說了。

  反正這個級數的獵物,去年全球范圍內,被我們獵門狩獵了十六頭,是近三十年最多的。”

  說完這些,苗光啟扭頭看了看身邊站著的云秀兒:“秀兒,你是云家推出來,要去爭獵門魁首的人,有什么想法嗎?”

  “擊敗林朔。”云秀兒言簡意賅,“他們林家目前的魁首位置,本來就已經風雨飄搖了,只要擊敗了他,我自然就是魁首。”

  “你這么理解,倒也不是完全錯誤。”苗光啟淡淡說道,“不過,如果你僅僅憑借個人戰力登上了魁首之位,那么你跟現在的林朔又有什么區別呢?

  甚至比起現在的林朔,你劣勢更大。

  因為林朔身邊,至少還有曹余生,還有念秋,還有章進,這是六大家里的三家家主。

  他至少有盟友,你呢?

  沒有自己的基本盤,只靠個人武勇,最多也不過是當個名義上的魁首而已。

  真要有什么事情,誰又會聽你調遣呢?”

  云秀兒怔了怔,低頭說道:“還請先生指教。”

  “其實你和林朔誰當這個魁首,對我來說不重要。”苗光啟笑了笑:“不過你畢竟是我學生,在個人感情上,我自然是有偏向的。

  秀兒你要明白,云家之前能有九寸門檻,是林家人力保的結果。

  既然大家是看在林家的面子上,才給了云家九寸的門檻,那么這些人,你就不能要。

  因為一旦你跟林朔爭鋒,這些人肯定會站林朔那邊。

  所以,今年的平輩盟禮,如果僅僅換一個魁首,那是不可能的。

  要換,就把獵門六大家除了云家,其他全換掉。”

  “苗家也要換掉嗎?”云秀兒問道。

  “能換就換。”苗光啟說道,“你別看苗家目前跟林家不來往,兩家似乎有仇怨。

  沒錯,確實有仇怨,不過那是上一代人的私仇。

  苗天功雖然是個窩囊廢,但公私分明他還是懂的。

  所以真到了站隊的時候,苗家要么會站到林朔那邊去,要么中立。

  別指望會站到你這邊來。”

  “那先生覺得,誰會站我這邊呢?”云秀兒問道。

  苗光啟說道:“這世上絕大部分的事情,不過是一筆買賣。

  買賣,就是用對方覺得重要的東西,換你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

  對方的訴求,一定要找準。

  只有訴求找準了,你才能分得清敵我,談得成買賣。

  湖北賀家,印尼婆羅洲金家,這都是獵門七寸家族,其中賀家,以前還是九寸門檻的。

  這兩家的實力,已經不比如今的苗家差了,卻一直游離在獵門核心之外,平時不聲不響。

  眼看要舉行平輩盟禮了,一頭驢頭獸,一頭九天金翅鱟,這是偶然嗎?

  這種程度的獵物,僅僅是為了保住自家七寸門檻,你信嗎?

  除了他們,美國這邊的兩個家族,今年進行了三次團隊狩獵,也是這個級別的獵物,他們想干什么,你知道嗎?

  其實近百年來,論各家的狩獵成果,在中國的六大家肯定吃虧,因為華夏土地上的猛獸異種早就被殺絕了。

  反倒是國外的幾個七寸家族,當年舉家萬里遷徙,吃盡了苦頭,可他們的狩獵成果,是遠遠超過六大家的。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啊。

  獵門九寸家族的評選,百年以來的狩獵成果,是重要的因素。

  所以要換目前的六大家,其實就差最后一哆嗦了,那就是擊敗六大家在平輩盟禮上出戰的傳承獵人。

  而賀永昌、金文蘭這些能擊敗他們的人,就是你目前需要去爭取的。

  你跟他們不熟,所以不用刻意拉攏,談買賣就行。”

  “學生明白了。”云秀兒點了點。

  “既然明白了,你還杵在這里干什么呢,時間可是不多了。”苗光啟瞟了云秀兒一眼,“爹打兒子的笑話,就那么好看嗎?”

  云秀兒微微一笑,欠了欠身,淺淺施了一禮:“學生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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