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泰塔萬博格多國家公園派出所,三樓。
這座新蓋的邊防哨所兼警察局小樓,集辦公和住宿于一體,一樓和二樓是辦公區域,三樓是生活區。
跟狄蘭會面的場所,楊拓選擇了之前必勒格老警官的宿舍,這兒不僅房間大,折騰得開,同時還有一口小灶,楊拓試過,火力不錯。
狄蘭剛剛在門口現身,楊拓從水槽里拿起條活魚一下敲暈,說道:“飯還需要點時間,你先去隔壁洗個澡。”
狄蘭在門口怔了怔,看了一眼這個男人,轉身又出去了。
楊拓不慌不忙,把手里的草魚去鱗片放血,然后稱著魚還沒死透,一刀一刀把魚肉片下來。
然后他開了瓶啤酒,再加生粉和鹽,去攪拌搓洗這些魚肉。
楊拓沒有其他業余愛好,唯獨喜歡做菜。
他父親在中國的廚師界,稱得上一代宗師,名氣大,收入也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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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則,他們家也負擔不起楊拓出國留學的費用。
楊拓打小就是在廚房里長起來的,成年之后的一手廚藝,未必入得了他爹的法眼,不過在普通人眼里,那就跟專業廚師沒什么分別。
上大學的時候,班里有一次搞活動聚餐,楊拓就露過一手。
第二天,他就收到了五封情書,其中有一封沒有署名,但那娟娟字跡,楊拓認得出來,那就是狄蘭的。
這是一封用莎士比亞時期的古英文書寫的信,為了看懂著封書信到底寫了什么,楊拓記得當時沒少翻字典。
看懂了之后,其他情書都被楊拓扔了,唯獨這一封,楊拓雖然也沒有回復,但保存了將近兩年時間,直到他出國留學。
這也是他在大學期間,跟狄蘭唯一的交集。
得益于空投物資的豐富種類,這桌充滿中國內地家常風格的菜,在原材料上并沒有難住楊拓。
對楊拓而言,只要有原材料,再給他一口火力合格的灶,顛仨炒倆那不叫事兒。
用不上其他人幫忙,一個多小時,四菜一湯就有了。
壓軸的硬磕菜,就是這道酸菜魚。
最后一勺熱油潑上去,“滋”地一聲,魚做得了。
而狄蘭,也再次出現在門口。
她換了一套玫瑰紅的晚禮服,脖子上配著一條珍珠項鏈,頭發也挽了起來。
原本就是國色天香的容顏,再加上精致無比的妝容,用楊拓做道魚的時間,這女人終于把自己拾掇得像個公主的樣子。
不過如此盛裝出席,配得卻是一桌中國的家常菜,多少有些不和諧。
楊拓顯然不在意這些,他自己先落座,然后拿起飯桌上的伊力特曲,在狄蘭面前的飯碗上,倒了滿滿的一碗。
等狄蘭坐在對面,楊拓也給自己滿上了,兩只瓷碗在飯桌上微微一碰。
端著這兩只瓷碗的兩只手,分別戴著一串鉆石手鏈,和一塊瑞士機械表。
第一口酒落肚,狄蘭似是不習慣這種白酒的烈度,咳嗽了兩聲,隨后看向了楊拓:“這頓飯是……”
“十年前你的那封信,寫得很美,但我卻沒有一句交代。”楊拓放下了酒碗,“這頓飯,算是我的回禮。”
狄蘭點了點頭,不再詢問什么,而是和楊拓兩人默默地吃飯。
兩人都吃得不快,因為飯桌上五味俱全,兩人心里也是多般滋味。
這些舌尖和心頭的味道,混在一塊兒,變成了長達一個多小時的沉默。
吃完了飯,楊拓收了碗筷,再給自己和狄蘭泡上了茶。
他在自己的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塊絲絨布,仔仔細細地擦著眼鏡。
再次戴上眼鏡,楊拓開口道:“酒足飯飽,恩怨兩清。狄蘭,我們說說正事?”
“好。”狄蘭微微點頭,然后說道,“楊拓,你把人情算得這么清楚,想必我這趟為什么來找你,你應該也知道了。”
“當然。”楊拓說道,“你來找我,兩個原因。
第一,我的懷疑,你察覺到了,所以你必須要來跟我談一談。
第二,林朔那邊,你待不住了。因為林朔制得住你,一旦你被林朔制住了,又采集了血樣,那么我對你的懷疑,也就坐實了,所以你更要回來。
狄蘭,事到如今,我們不如坦誠相見。
實活實說,當時我發現你在阿爾泰山附近,就馬上邀請你一起過來,確實沒安好心。
因為你的身份很特殊。
一旦你被困在了阿爾泰山,這里的事態肯定會進一步升級,無論是聯合國,還是國際生物研究會,都會對這起事件更加重視。
而我和林朔,就能因為你,動用更多的資源。
我當時也確實懷疑了,為什么你會恰好在這兒附近,這到底是不是一種巧合。
現在,請你給我一個答案吧。”
“你楊拓是個什么人,我很清楚,你的意圖我早就知道了。”狄蘭喝了一口茶水,臉上現出一絲笑意,搖頭說道:“說實話,你一直很特別,我對你,也一直很好奇。還記得大學畢業前夕,我們班進行的那次免費體檢嗎?”
楊拓微微一怔,隨后點了點頭。
“那次體檢,是燕京普仁醫院的,這是一個私人醫院,大股東其實是我的父親。那次體檢的原因,是我想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狄蘭說道,“所以其他的同學,都只是常規體檢,而只有你,做了一次腦部PET掃描,你猜猜看,我當時發現了什么?”
楊拓笑了:“難怪你敢來,原來你手里有籌碼。”
狄蘭淡淡笑道:“你的命,從來就不是我的籌碼,因為你根本就不在乎,用你的生命來要挾你,那是沒有用的。
你的大腦結構跟普通人不一樣,額葉下部活動很少,前額葉的眶部皮質也很少,再加上其他的一切異常。
楊拓,我可以確定,你是反社會人格。
換句話來說……”
狄蘭目光灼灼地看著楊拓,說道:“你是一個攻擊欲極強的精神變態,道德對你而言,幾乎沒有任何約束力。
你跟其他人之間,很難建立起友情或者愛情。
你能用理智分析出情感,但是情感根本不能促使你的體內多巴胺的分泌,對你而言,情感更像是一種復雜的理論成果,你知道它客觀上存在,但無法直接觀測。
同時,你處理事情會絕對理性,你會時刻關注天平兩邊的籌碼,而你對籌碼的重量預估,也遠遠比其他人準確。
楊拓,我說得這些,沒錯吧?”
楊拓端起面前的茶杯,輕輕吹開茶葉,然后喝了一口茶水:“沒想到,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居然是你。”
狄蘭說道:“所以我很好奇,你這樣的人,一旦手里有了便利可以決定別人的生死,你是很難抑制住自己殺人欲望的,尤其是在沒有任何后果的前提下。
可根據我的調查,你手上沒有人命,相反,你還救過不少人,為什么?”
楊拓抬起頭來,看著狄蘭說道:“決定一個人行為的,一個是天性,一個是思考。這也是人和其他生物最大的區別。我不殺人,是因為我知道這么做不是事情的最優解。”
“可你一直在被這種殺欲折磨著,不是嗎?”狄蘭說道,“這種欲望,對你而言就像毒癮一樣,無比強烈,而且終生無法戒除。
你擅長做菜,并不因為你喜歡做菜,而是你需要殺生,來滿足自己的欲望。而之后把殺掉的東西做成菜,不過是后續的掩蓋工作。
你選擇了生物研究作為自己的專業,也是這個原因,對嗎?”
楊拓聽這番話,沒有回答,也沒有反駁,而是呆呆出了一會兒神。
隨后他說道:“狄蘭,你的籌碼我知道了。那么,你覺得在天平的這一端,我會放上什么籌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