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圣彼得堡，是一座沒有夜晚的城市。此時比賽的傍晚，分明是燦爛的午后。
但卓楊閉眼，天空便黑了。
下半還差了一點點場開始后的十分鐘里，卓楊又出現了兩次傳球‘失誤’，依然是傳球大師們拍案叫絕、隊友渾然不覺的傳跑岔劈。
卓楊沒在意這個，他在意的是‘憑空’二字。
如此開天眼的傳球，本質上是在沒有機會的情況下憑空捏造出機會，而卓楊正是‘憑空’的感覺還差了一絲絲。
從哪里找補這一絲？
而這十分鐘里，中國隊依舊處于守勢，但隨著蔣公公登場，防線似乎有了膽，倒是穩妥了許多。
小蔣沒這么大能耐，只是因為之前還算不錯的表現，今天臨危受命便有了點大佬登場的味道，技術上不重要，但給了隊友安心的心理暗示。
24歲的小蔣公公很優秀，但之前也不過是英冠平均水平的中后衛，不過，這一趟世界杯他漲球很明顯，與足壇眾多明星攻擊手放對，給了他新賽季回歸母隊埃弗頓征戰英超很大信心。
四年前巴西那條頑強的中國防線，四年后俄羅斯只剩下鐵蛋、棟子和小馮。33歲的馮笑庭鐵定到站了，而年齡也都在三十歲邊上的大鵬、雪朋、鄭爭，四年后也沒多大希望。
29歲的鐵蛋和棟子四年后還在不在，得看他倆的造化，而最杰出的馬羅也已經30歲了。所以今年這條防線，具備年齡優勢的小蔣是國足重點錘煉對象。
江湖里有江湖事，江湖人也知道江湖事。國家隊如今上下一心，球場上眾志成誠，土洋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如此鋼鐵鑄就，并非國足盡是些道德高雅人士，只不過因為這里是卓楊的球隊，無論是淫威之下的鎮壓，還是德高望重的折服，所有人不敢造次而已。
才過去了幾個年頭，老國足的東北幫、上海幫、粵幫，新國足依稀還有影子，更別說土炮和洋槍之間了，就連八大金剛自己也有米蘭三少、巴西三俠、英國雙棍的小圈子。
沒啥背景和依靠的小蔣，靠山就是卓楊，他希望卓老大長命百歲，永不退役。
還叫泰亞斯·布朗寧的時候，蔣公公不是啥蔥，但也入選過英格蘭U17和U19，雖然英格蘭青年隊實行廣撒網模式，進去了不值得多炫耀。在英格蘭，四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國青球員滿地都是。
但四年前20歲的小蔣升入埃弗頓一線隊之后，英超替補也偶爾打上了，卻始終沒等來英格蘭U21主帥 索思蓋特的召喚，哪怕廣撒網也撒不上他。
正是這兩年苦盼不至的國青調令，讓小蔣徹底動了回國歸化之心，所以他才找李可給牽線卓楊。
今天這場同索思蓋特英格蘭的比賽，從哪個角度小蔣都特別想打，但球隊決定雨露均沾，他當然也不好說啥。
蔣公公腹黑心思是人之常情，上半時0:3落后對他不完全是壞事，缺誰誰顯赫，如此更能凸顯他的重要性。當然，要想保持這點重要性，要想‘抗議’南門當年的輕視，下半時便絕不能再來一個0:3。
第59分鐘，比分還是0:3，南門大官人也覺得挺穩了，便打算同樣實施雨露均沾，瓦爾迪、維爾貝克、阿德諾等死替補開始熱身。可就在此時，英格蘭又發動了一次奇襲。
磊子、吳希、小郝和阿嵐四人在前場做菱形進攻，結果傳遞出現失誤，被奇克輕易搶斷，特里皮爾拿球從右路策動快攻。
斜傳中路，斯特林從李可和馬羅的夾縫中想泥鰍一樣溜了過去，好在李可頭腦非常清晰，知道身后很麻煩，直接犯規放倒了鰍特林。
李可和馬羅還在死皮賴臉舉手示意自己沒有犯規，機靈如蛆，不等完全站起身就手一服，把足球快發捅了出去。
凱恩形成單刀。
作為一名前鋒，世界杯還沒結束便有了6球入賬，絕對是一份上佳成績單。可進入淘汰賽后只進一個點球、且近四場只有兩腳射門命中門框范圍，25歲的凱恩世界杯出道便有了點‘虐菜狂魔’和全球第四位國家隊‘大場面軟腳蝦’的味道。
前三位是萊萬、伊瓜因和莫邋遢。
凱恩知道大磊只是中國隊替補門將，賽前英格蘭技術情報顯示這個貨‘容易過份興奮從而出現低級失誤’和‘不擅長封堵單刀’的兩大軟肋。
門線倒是還不錯，上半時重演‘世紀撲救’那一下，讓凱恩沒心情激賞，只憋得他肝兒疼，那可是必進球呀，那可是淘汰賽里運動戰唯一的射正呀。
這一次單騎突進，凱恩沒理由放過王大磊，這一刻他不是一個人在戰斗，希勒、歐文、魯尼，三代英格蘭鋒神注視著他。
三天前剛經歷了克羅地亞堅韌不拔的防守，凱恩期望里貝里明天也能在格子軍團那里碰一鼻子灰，如此，自己此時打進這一球，便可獨享7球銀靴，甚至以中國隊紙糊的防守，開杠后來個帽子戲法也沒準。
王大磊，你納命來結果根本沒大磊什么事兒，中國隊防線里唯一對此次英國佬快攻做 出快速反應的蔣公公，在凱恩即將踏上禁區線的剎那，靠上來黏住了他。
小蔣的確漲球了，他沒有沿用英冠的勇猛來個飛鏟一刀兩斷，那樣非被英超本土射手王閃個脆的不可。
凱恩速度用老，腳步也不在射門點上，小蔣的封堵逼著他把球往斜下方走，射門角度變小，也更方便了大磊封前門柱。
凱恩一趟一扣再一抹，閃開縫隙便射，可放低重心的小蔣沒有被他晃開，始終保持著不離不棄的防守距離。二人同時出腳，凱恩的射門被蔣公公伸腿擋了出去。數據統計上，這并不能算是一次攻門。
內行看門道，看似普通的一次攻防，小蔣這一次表現出的水準很高，從反應到防守動作選擇，再到時機把握，都是幾乎能打滿分的存在。
這熊孩子，愣是被上半時坐板凳憋得攢出了大招。
接替大山姆阿勒代斯將出任新賽季埃弗頓主教練的葡萄牙教頭馬爾科·席爾瓦，看著電視屏幕點了點頭。
終于趕上趟的鄭爭撿下濺落落點，在阿里的恐嚇下他放了大腳，足球見高不見遠落在中圈附近卓楊腳下。
換作以往，卓楊已經轉身死亡突騎了，非一口氣把皮克福德殺個肝腸寸斷不行。可此刻滿腦子都是傳傳傳的他繼續犯著傻逼，一點私人反擊的意識都沒有。
從哪里找補這一絲？怎么才能傳出完美？
卓楊拿球踩定，看著因為他停頓而有些不知所措的雙方球員，眼睛像雷達一樣掃描。
戴爾和德爾夫可不會讓他原地游神太久，兩人分頭懟了上來，卓楊沒去較勁，腳脖子一拐把球朝著后場帶去。
這讓兩邊又都有些懵逼，中國隊球員見自家隊長‘犯傻’，不知道該散開還是接應，英國佬沒有球權，不知該回收還是壓上。
卓楊擰頭之前，已經掃描到了一如之前的‘無中生有’線路，但完美主義者的執拗否定了出腳。把足球帶上回頭路，德爾夫和戴爾跟得也不緊了，他人神分離，像個神經病一樣陷入深度思索。
如何才能完美一傳，如何才能俯瞰整個球場。
于是，卓楊如同在更衣室入定那般，閉上了眼睛，在全世界的注視下閉眼。
閉眼就是開眼，卓楊開了一雙懸浮在空中的天眼。
他能清晰地看到和感受到攻守雙方的最細節，能洞悉這7140m每一寸的人和物，他甚至清楚每個人的心跳和每一顆小草即將被帶起來的風刮向哪一側。
一條英格蘭右中衛菲兒·瓊斯 身后的進球線路，更是像燈火通明的隧道一樣那么耀眼。
閉上了肉眼，卓楊便不再被看到的東西有所擾亂，開了天眼，就能在100純凈下做出判斷。
完美了。
沒有轉身，直接原地反身摳出一腳長傳，弧線、力道、高度、速度等因素在精密計算下，讓足球飛行軌跡不差分毫。
至于有沒有隊友撿上，那關我何事？
我有足球史上最高天賦，我是球場的主人，我是綠茵的英雄，這是我的。
只差一絲和一絲不差是天壤之別，99和100之間橫亙著凡人與神的溝壑。
當完美乍現，呈現在世人面前的是一副壯麗絕美的畫面，圣彼得堡夜晚棧戀夕陽映襯中的這一幕，陶醉著每一位觀眾的靈魂，無論他懂不懂足球。因為，完美是最通用的語言，是心靈撞擊的不可名狀。
如此瑰麗迷醉的畫面，有沒有進球變得不再重要。
但這個球還是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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