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楊，我打算讓老比利來罰這個點球，好不好你看？”卡卡問他。
聞此言，卓楊笑了。
這是科斯塔庫塔的告別賽，如果能以一個進球作為謝幕，哪怕是點球，也無疑是一場完美的收官。如果這是一場尋常的比賽，不牽扯到卡卡的最佳射手之爭，不是牽扯到卓楊心中取勝的火焰，讓警棍來罰這個點球是應有之舉。
但卡卡在與托蒂的爭先中已經落后，AC米蘭此時場上比分也失了先手，再做出這個舉動，多少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卓楊笑了。
“里卡多，就憑你的這份氣度，還有這個格局和從容，你不紅天理難容吶！服了。”
“那你是同意了這么說？”卡卡也笑了。
“當然！”卓楊攬住卡卡的肩膀：“而且我還不怕明著給你講，今年最佳射手鐵定是你的，托蒂……他差得很遠。”
不知道為什么，卡卡聽到卓楊這么說，心頭感覺輕松了不少，似乎最佳射手之爭帶來的焦灼感消失了。聳了聳肩膀，卡卡拋去一個媚眼后抱著球向科斯塔庫塔走去。
卓楊心中在贊嘆卡卡，卡卡何嘗不在贊嘆卓楊。最佳射手之爭并非他和托蒂兩人之間的事情，卓楊同樣脫不了干系，從某種意義上說，他甚至比卡卡更不能失去這個榮譽。
相爭失手，卡卡無非‘僅’收獲一個亞軍，這對于一名進攻型中場來說仍然是一個殊榮，可卓楊就必須不得不絞盡腦汁去賴掉那個陰險的賭約。無論怎么粉飾，無論怎么輿論操作，這對于卓楊的養望都是極大的損害，他會讓媒體嘲笑很久。
而且剛才這個點球是卓楊用盡能耐為卡卡創造的機會，否則他早就能自己打門了。卓楊給的機會，卡卡卻拱手讓人，好人品好口碑都歸了卡卡，卓楊一無所獲反而要去承受更嚴峻的射手爭奪，因為機會并不是無窮無盡信手拈來的，少一次便是少一次。所以剛才卡卡必須尊重卓楊的意見，他若是不同意卡卡也不會去堅持。
然而卓楊絲毫不介意卡卡的相讓之舉，同意得欣然。也許，卓楊贊嘆卡卡的同時，也應該夸一夸自己。
卡卡灑出陽光般笑容走向科斯塔庫塔的時候，全場都知道了他要干嘛，頓時掌聲雷動，每個人都開始準備給老警棍叫好。科斯塔庫塔不是個喜形于色的人，他只是微笑著和卡卡說了兩句后，便一起向前邊走去。
一邊走著，他一邊看向正在給奧利維拉和博列洛交代什么的卓楊。警棍是聰明人，卡卡能禮讓點球后面的復雜背景，他心知肚明。卡卡能這么做警棍不感到奇怪，但卓楊能有如此坦然地態度就很出乎他的意料。
警棍不喜歡卓楊，因為在他看來卓楊只是個過客，只是在這里賺取夸張薪水的逐利者。卓楊太狡猾，讓吉桃子陷入前鋒困境卻有口難言，卓楊太好斗，一言不合馬上就翻臉而且不依不饒。
科斯塔庫塔知道卓楊清楚自己對他公事公辦的同事態度，因為卓楊從來也不主動和他套近乎。卓楊和警棍有事需要交流僅限于就事論事，多一個字都不會說，完全不像和內少九爺法老那些人在一起時話癆。這一點也讓科斯塔庫塔更加不喜歡卓楊，年輕人應該首先表現出誠意才對。
正因為清楚卓楊的態度，警棍才對卓楊現在的舉動有些驚訝。四十出頭，在足球世界是老梆子，但在整個人生當中，也才剛跨出青年的門檻。41歲的科斯塔庫塔理解不了22歲的卓楊，很正常。
人精多了去了。馬爾蒂尼們也都在看著卓楊和卡卡，捫心自問，如果換成自己，在這種情況下是否還能如此雍容的胸懷，他們不能確定。
“小事不精明，大事不糊涂。”內斯塔對馬爾蒂尼說：“卓楊的表現一點都不奇怪，他是當過隊長的人，而且同樣是冠軍隊隊長。”
科斯塔庫塔的點球十分平庸，中規中矩地推向中路偏左，好在自做聰明的德桑克蒂斯撲去了右邊。警棍用他職業生涯的最后一個進球為米蘭將比分扳成了2:2。
科斯塔庫塔出身于米蘭青訓維斯馬拉，23年來只有一個賽季被租借去了蒙扎，其余時間全部在米蘭內洛度過。這23年里，他總共為AC米蘭打進過三個進球。
第一個進球早得連他自己都已經記不清楚那是什么時候的事了，似乎是在杯賽首輪對陣一支業余隊，警棍在角球中補射打進一球。那場比賽，科斯塔庫塔是場上隊員里最年輕的一個。那場比賽，AC米蘭以18:0取勝。
第二個進球，來自199091賽季，第9輪AC米蘭主場4:1戰勝羅馬，科斯塔庫塔在第78分鐘打進了球隊第4球。那一年的冠軍是桑普多利亞，最佳射手名叫維亞利。
又是16年過去，科斯塔庫塔完成了他的第三個入球，這一年，他是一線隊中年齡最大的球員。
正因為進球稀少，才顯得彌足珍貴。這個進球無疑是告別最好的禮物，無論對于球迷還是警棍本人，都是如此。安切洛蒂是知趣的，他在此時選擇了提前換下科斯塔庫塔，讓這個進球成為了老男孩留給世界足壇的最后瞬間。
二隊20歲的中場小將迪格納羅站在了場邊，執場裁判高高舉起了33號換下5號的顯示牌。科斯塔庫塔開始和每一名隊友擁抱，包括卓楊。隊友們在鼓掌，對手烏迪內斯也在鼓掌，裁判在鼓掌，整個圣西羅掌聲如雷。
科斯塔庫塔終于走完了自己漫長的職業生涯，盡管實事求是講，同為傳奇經典四后衛，他的名望和成就相差巴雷西與馬爾蒂尼有點遠，甚至比不上手銬塔索蒂，但科斯塔庫塔仍然是足球歷史上最好的后衛之一。
科斯塔庫塔進入米蘭一線隊的那一年，恰好也是貝盧斯科尼入主米蘭的那年，他見證了貝氏米蘭的起伏和輝煌，見證了現代足球歷史上最強大的一代雄主。科斯塔庫塔離開后，馬爾蒂尼成了昔日那個足壇霸主唯一的記載者，孤獨的傳奇。
為AC米蘭出場了663次，457次的意甲聯賽經歷，他終于走完了這一切。擁抱完隊友，科斯塔庫塔微笑著朝場邊走去，就像23年前他第一次踏上這里一樣，他的微笑甚至有些靦腆。他抬頭看了看這座熟悉得就像自己家一樣的球場，這里是他的夢劇場。
科斯塔庫塔覺得自己沒有什么遺憾，但他的眼中卻閃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辛酸，也許他想到了十二年前的那個豐田杯之夜。如果能回到那個夜晚，老比利會回去嗎？誰知道呢！
科斯塔庫塔停了下來，看了看卓楊，又看了看卡卡，最后還是選擇把隊長袖標交給了法瓦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