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半以前,卓楊和九山差不多前后腳離開了西安,老穆倒是沒離開,可就數他最遙遠,海洋卻一直待在這里,他和昔年的球友之間還有著松散的聯系。快兩年沒跟這哥倆在一起踢球了,海洋便試著聯絡了當年的幾個人,誰知一傳十很快就約好了,連雙方的替補都有富裕。
果然都是些熟人,全都是卓楊出國以前的那幫球友。卓楊從十二歲就開始在外面踢野球,久而久之,經常在一起踢的人就慢慢形成了相對固定的一支球隊。這些人年齡差距很大,卓楊、九山和海洋仨人算是最小的,其他人從二十出頭到三十多快四十都有,標準的野球隊風格特點。
鼓手張爺、鉚工老吳、銀行曉朱、麥霸張二、中尉尚蔚、包工頭大楊、小飯桌輝哥、光頭屈蛐、說話沒有標點的老石、村辦會計柯子、明衙內……,三賊自然是不會缺席的。對面也都是一些熟面孔,差不離那些年都見過。總共來了二十多人,再加上跟來的妞和女人,圍在場邊都有點小運動會的感覺了。
每個人都和卓楊寒暄合影,手機拍,卡片機,就連炮筒子單反都有五六部。亂糟糟折騰了半個多小時,這才開始十一打十一的標準場子。
按照老規矩,九山守門,海洋后衛,卓楊隨意,老穆看熱鬧。哥仨還都穿著當年的那些行頭,一起踢的也都還是那些人,老穆也還是帶著妞笑嘻嘻地在旁邊看。恍惚間,卓楊有了時空穿越的感覺,一切都好像還是兩年前的樣子。
但還是有了很大的不同,卓楊不再滿場欺負人,只是接球出球隨便跑跑。其他人也都客客氣氣,不再臟話廢話滿天飛。對手也不再瞎嚷嚷:小子,差不多就行了啊。大家都踢得一團和氣,卓楊拿球根本就沒有人來搶,卓楊也根本不去過人。
就連老穆在比賽結束后,也不再帶著他的妞玩消失,而是和大家一起去吃飯喝酒。
隔天送走了返回部隊的九山,海洋不由得長嘆一聲:唉——
九山和瑩子那件事一直在他心里是個疙瘩,好幾次想對九山坦白從寬卻怎么也張不開嘴,愁得他都開始脫發了,一薅一大把。直到九山乘坐的火車都已遠去,海洋也沒能狠下心把這事兒說出口。能說會道號稱‘蘇秦在世’的海洋,處理人際關系游刃有余的他,這一次有點沒法面對這場事故,沒法去面對九山。
“好好的嘆哪門子氣呀?你這是舍不得九山還是舍不得他的酒量?”有些奇怪的卓楊問他。
海洋很反常的沒有接茬抬杠,而是沉默了一會,又給自己和老穆把煙點上。
“……有件事……,你們還記得瑩子嗎?瑩子當年和九山……”
海洋的口才絕對不是蓋的,雖然話說得結結巴巴,但卻把整件事情的經過講述得清清楚楚,卓楊和老穆早就聽得目瞪口呆,被雷得外焦里嫩。
“我操,原來九山和瑩子當年見面就掐,一天三吵……”卓楊和老穆根本沒想到事情原來是個段子。“根源在這里……,海洋,你……大手筆 “我他媽……,我咋給九山說嘛!唉——”海洋又一聲長嘆:“九山要是想揍我一頓,我絕對認了。他要真能揍我一頓也好啊,唉——”
“你們幫我出個主意,想想怎么給九山解釋。”海洋祈求的眼神看向卓楊:“要不,卓楊,你去給九山說?”
“……”卓楊撓頭了:“我也沒法說呀,兩個人都快成死仇了……。再說,還有瑩子那頭,瑩子可跟咱們關系也不錯。”
“唉——!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以后咋見九山和瑩子嘛。”海洋是真發愁。
“說,必須得說,還要盡快說。拖得時間越長疙瘩越深,早說早利索,沒準九山和瑩子還能成。”卓楊斬釘截鐵:“必須要說!不過,我幫不了你,你……。哎,老穆,要不你出馬?”
海洋渴望的目光又轉向老穆。
“不說,我覺得不說為好。”老穆出乎意料地持反對意見:“九山要是跟我一樣在泡妞,玩玩而已,那說了沒多大關系。可九山是個心里有數的人,過去是初戀,現在他就是沖著找媳婦找老婆去的。他和瑩子不合適,瑩子不適合他。瑩子是個外柔內剛的女生,九山是外剛里更剛,他要的是內外都柔的女生才行,他們不合適。”
老穆的一番話又把卓楊和海洋說愣住了,在琢磨女人方面,他們和老穆差得很遠,中國隊和德國隊的差距都不止。
“別說了,就讓九山和瑩子稀里糊涂下去,愛掐繼續掐,反正他倆掐完就完了。再說了,現在倆人都不在一起了,想掐也沒機會,這樣挺好。”
哥仨可不知道,九山也沒給他們說,兩個人兩個月前才又掐了一場。
“相信我,給九山和瑩子說清楚,他倆也好不到一塊去。就算當年沒這么一檔子事兒,他倆也很難走到今天。瑩子,不是九山的菜。九山,也不是她瑩子能降得住的天。”
卓楊和海洋總覺得老穆說得沒道理,可又根本反駁不了。從他倆內心來說,自然希望九山能和瑩子好上。和九山是兄弟,跟瑩子也是不錯的朋友,這要是能成一對兒,看著都覺得舒服。
商量來商量去,最后還是沒有個準注意。海洋繼續愁眉苦臉,卓楊和老穆則決定干脆自己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交給海洋自行處理,說也由他不說也由得他。海洋都沒心思說他倆一句:你們兩個牲口不仗義。
時光匆匆,總是在飛馳而過,尤其是在團聚的時候。時間總是這樣,你越想去抓緊它,它卻就像你指縫間的沙子。
每年的大雪在春節時如約而至,茫白一片徹底籠罩了古城。長安三月春,忽降一夜雪,有了雪,西安就變成了長安。
新的一年是猴年,世界上最著名的那只猴子就在中國。每個中國人內心都希望那只猴子曾經真實存在過,因為大圣說: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要這地,再埋不了我心,要這眾生,都明白我意,要那諸佛,都煙消云散!
一千多年以前,在長安的春光里,那只猴子的師傅踏上了漫漫西行之路。
猴年的大年初二,在西安的大雪中,卓楊也告別家人和朋友,繼續他的西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