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藤虎雖然有自己的尊嚴堅持,但也絕非貪好面子之輩,聽完蓋爾森的話后,他怔了怔后,頓時露出了愧赧之色,:
“抱歉,夏諾閣下,是在下唐突冒昧了,沒想到是這么一回事……”
然而很快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不解地開口問道:“不過,既然閣下并非貪慕奢侈之人,又為何要長期住在瓊斯特留下來的這座莊園內呢?”
藤虎這話說得實在過于耿直,夏諾還沒來得及開口,旁邊的基拉卻是忍不住了,冷哼了一聲道:
“說到底,你還在質疑我們船長的人品?”
“唔,這位小哥你誤會了,在下絕無……”藤虎想要解釋,但基拉卻是壓根懶得聽他辯解,情緒激動之下,怒沖沖地就直接伸手拉住了藤虎的胳膊,一路拽著他往訓練室方向大步走去。
“哎,等等啊……”
蓋爾森見狀頓時慌了,連忙邁著老腿跟了上去。
而夏諾則是沒料到平日里素來沉穩冷靜的基拉,居然會在這時候被激怒,不由愣了下,回過神來時,其余三個人已經離開了會客廳,他無奈地搖搖頭,也只好向外面走去。
過道里。
對于基拉的生拉硬扯,藤虎僅僅是微微皺了皺眉,但似乎沒有反抗的意思,一路被拽著來到了大訓練室的門前,才停了下來。
基拉猛然推開了大訓練室的大門,指著里面,怒氣沖沖地道:“喏,你不是問我們船長為什么一直住在這地方嗎,自己看不就明白了嗎?”
被怒氣沖昏了頭的情況下,基拉已經忘記了眼前這位是個盲人,有些口不擇言,但藤虎卻一點都沒見生氣,只是按照基拉所說的,踏入了大訓練室中,環顧四周,用見聞色感知探測起來。
布滿凹坑的墻壁,剛換下來不久的濕透了的衣服,存放在角落的飲水和干糧,以及空氣中依舊隱隱能夠嗅到的殘留汗味……
無不昭示著,使用這間大訓練室的人,過的是何等清苦單調的生活。
“看見了嗎?沒看見的話我就講給你聽好了!”
基拉見藤虎默不作聲地四下打量,倒也猜到了這家伙可能會一些見聞色霸氣,但胸中郁結的怒火卻是絲毫沒有消散,語氣低沉地道:“我們船長他之所以選擇在這座別墅中長住,只是單純為了能夠潛心修行鍛煉而已!”
“他每天天不亮就進了修煉室,晚上普通人都睡了他才出來,連中間吃飯都是啃備用的干糧,或者讓我們送餐進去,這間別墅里的一切玩樂設施,他連正眼都沒看過一眼,更別提享受占有了。”
“而這一切,都是為了他從小就有的大劍豪夢想,為了我們整個疾風海賊團,未來都能威揚世界!”
“你這家伙,初來乍到……根本連一點情況都不了解,憑什么就敢這么污蔑我們船長?又哪來的資格,在這里指指點點,胡言亂語?”
這一連串的逼問讓人窒息,后面跟過來的蓋爾森本來是想幫著勸解幾句,但見基拉漲紅了臉,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也就沒敢開口,只是吶吶了兩聲,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遠處趕過來的夏諾。
“基拉。”
夏諾也聽到了剛才的對話,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他是知道藤虎沒有惡意的,但要是讓他因為一個外人,就轉過頭訓斥自己的船員,那就更不可能,哪怕對方是他很想拉攏過來的藤虎。
因此他也只能伸手揉了揉基拉頭頂凌亂的雜毛,安撫他淡定下來,而后轉頭看向藤虎,微微嘆息,沉聲開口道:
“一笑先生,你對我的猜疑我可以理解,但恕我的船員無法接受有人當面羞辱他們的船長,所以,不管是有心還是無意,我希望你都能向基拉道歉。”
“都是在下的錯。”
藤虎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轉過身來,向著基拉深深鞠了一躬,而后嘆息一聲,轉頭看向夏諾,露出一個苦笑道:
“說來也是有些諷刺,這雙眼是在下當年自戳而瞎,為的就是不愿再見這世間種種污濁,在下也一直認為,比起尚能視物之時,失明之后反而看東西看的更加清楚透徹,不至于被外象蒙蔽。”
“但如今看來,卻是在下淺薄自大了,雖然雙目失明,但卻依舊會被昨日的成見,影響今日的判斷。”
這就明顯是話里有話了,夏諾眉梢微皺,順著這話問道:“一笑先生的意思是?”
“夏諾閣下是七武海對吧?”藤虎并未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反而這么問道。
“不錯。”夏諾點點頭,“差不多也有三個月了。”
“這便是成見源頭所在。”
藤虎輕輕嘆了口氣,拄著木仗緩緩道,“說來話長,自十幾年前世界政府推出這一制度始,在下就對其極為厭惡,認為這是世界政府與海軍的無能妥協之舉,扶起一群大海賊對付別的海賊,還允許他們肆意掠奪平民,這是何等混賬不堪的想法!”
“舍民眾之利,慷他人之慨,這種行徑,恕在下無論如何也不能認同!”
夏諾沒做聲,默默繼續聽著,倒是蓋爾森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拼命用眼神制止藤虎。
開什么玩笑呢,哪有當著一個七武海的面,就這么瘋狂表示對七武海制度的鄙夷的?只要是個人,哪怕就算再怎么大度,也會被激怒的吧?
而藤虎似乎并未注意他的提醒,只是依舊在那里繼續說著:
“不過在這個制度推行之后,在下也曾冷靜下來思索過,其中是否有轉圜余機,是不是在下自己過于武斷,用偏激的觀念,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
“于是接下來的那些年,老夫在繼續游歷世界的同時,也主動去靠近觀察過這些被招攬的七武海,從沙鱷魚克洛克達爾這種第一批的成員,到后來陸續加入輪替的月光莫利亞、天夜叉多弗朗明哥、女帝漢庫克等人……”
“但只要是老夫了解過的,幾乎無一例外,全部都是殘暴惡徒,他們漠視平民生死,一切只為自己利益,和那些未被招攬的海賊,沒有絲毫區別,甚至在有了七武海這塊牌子后,行事反而更為肆無忌憚!”
“至于老夫未能接觸到的幾位,雖然有鷹眼米霍克、海俠甚平這類名聲尚且不錯的,但終歸只是特例,對于整個制度而言依舊說明不了什么。”
“而就在這種前提下,世界政府非但沒有絲毫取消七武海制度的想法,反而擴大了招攬規模,甚至一度出現了在任王下七武海有八九人之多的情況!”
“令人何其失望也!”
藤虎說到這里,先是微微吸了口氣,平息了一下情緒,而后滿是慚愧地朝夏諾欠身一禮。
“而在下今日將這種成見,下意識地施加在了閣下身上,屢屢出言不遜,質疑閣下為人,眼下真相明了,實在是羞愧難當,再無顏面在此地逗留。”
“一笑謝過閣下招待之恩,請恕在下就此告退。”
說完后,他又默默向蓋爾森行了一禮,而后轉過身,拄著木仗緩緩向別墅大門外走去。
夏諾在后面風中凌亂,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他實在是沒料到會出現這種神奇的轉折發展,本來他還指望著能和藤虎在大廳里飲茶長談,再慢慢找機會招攬對方呢。
可現在你丫被基拉刺激到了,自己擱那長篇大論了一番,就直接這么走人了算什么?
“等等。”
想了想后,夏諾覺得還是不能輕易放對方就這么離開,連忙開口叫住了他。
等藤虎轉過頭來,夏諾盯著他輕笑道,“我說一笑大叔,你既然說了那么多,那你有沒有想過,該用什么辦法,才能讓世界政府取締這個制度?”
“當然想過。”
對于夏諾這個問題,藤虎有些意外,但還是沉吟著回答道:“在下還算年輕時,也曾試過寫萬言書寄送給世界政府,闡明其中利害,可惜多年下來,終歸是石沉大海,毫無回音。”
“而之后幾年,在下也曾打過七武海的主意,想著獵殺幾名七武海會不會使得這個制度破產,不過后來在下也認識到,這屬于治標不治本,世界并不缺少想當七武海的海賊,哪怕是將一屆七人全部換上一批也無濟于事。”
這話里透出的信息量著實驚人,基拉都不由一愣,有點摸不準這盲眼大叔說的是實話,還是說只是狂妄地瞎吹牛皮。
夏諾倒是清楚的很,藤虎還真有資格說這種話,除了實力深不可測的鷹眼米霍克,其余七武海只要落單,他一個個解決起來還真不怎么費事。
“既然這些都行不通,那一笑大叔有沒有想過,你自己完全可以去投身海軍,成為了海軍乃至世界政府那邊的高層后,自然就有機會改變這一切。”夏諾看著他問道。
“不可能的。”
藤虎想都沒想就搖了搖頭,“先不論在下這個年紀才進入海軍,能不能一步一步走到高層,就算真的成為了又怎么樣,世界政府已經整個腐爛掉了,他們絕對不會允許一個能夠幫助維持目前偉大航路平衡的制度,就此消失。”
“更何況。”
藤虎突然笑了笑。
“在下閑云野鶴一個人過慣了,寧愿獨自到處漂泊游歷,也不可能加入海軍那種地方,處處受人約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