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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五章 甘大知州的一板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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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友寺這邊還在查封之中,幾百軍漢也在忙碌,拆除著塔寺之內所有與教派有關的東西。

  甘奇卻已經直奔十字塔寺那邊而去,身邊依舊只有幾十鐵甲。

  利斯佳早已等在了門口,泉州城不大,本地人加上外國人,居民也超不過十萬之數,當然,說泉州城不大是因為與汴梁作為比較對象,若是比一般州城的話,泉州城其實是算很大的。

  古代的城市,不論中外,其大小的規模,與社會的發展程度有很大關系。第一,就是這個社會的生產能力能支撐多少勞力脫產者,所謂勞力脫產者就是不需要體力勞動生產就能生活的人群。社會生產能力越高,能養活的勞力脫產者就會越多,那么城市居民自然也就越多。

  第二便是運輸能力,古代城市的大小,與社會運輸能力也息息相關,說白了就是運輸能力越強,城市的規模就能越大。因為城市里的居民,需要來自四面八方的物資支撐,這些物資要運進城市,就需要極為強大的運輸能力。人口一旦過多,連糞便的運輸都是極大的壓力。

  所以評價一個古代文明的發達程度,其實從城市規模就能看出區別。歐洲直到文藝復興之時,最大的城市也不過幾萬人口。反倒是古羅馬時代的羅馬城,人口還比較多,根據西方不同的史學研究綜合比較,古羅馬城人口最多的時候,應該在三十多萬到四十萬左右。

  但是到了七世紀左右,羅馬城的人口就只有五萬了。羅馬沒落之后,歐洲再也沒有出現過人口超過十萬的城市了,直到文藝復興之后,才出現了巴黎、佛羅倫薩等少數幾個人口過十萬的城市。

  有時候說唐宋的輝煌,僅僅是一個口頭禪一般,甚至口頭禪說多了,許多人還不相信了,覺得都是自吹自擂,甚至有人覺得城市人口多,并不代表什么。因為他們不知道古代維持一個巨大的城市所需要的社會能力,是遠遠超出想象的,所體現出來的生產力先進性,也是超出想象的。

  還有人為了解釋城市人口這個問題,非要說古代歐洲人不喜歡聚居,就喜歡散養。這種強詞奪理,就好像在說人類不喜歡享受,就喜歡勞動。這個道理能說得通嗎?

  就如此時的泉州,古代的中國與世界,只有外國人主動往中國來的,只有外國人往中國移民的,沒有中國人主動往外國移民的。

  中國,其實真的是一個包容性極強的國家,包容各種民族,宗教,以及文化。后世鮮少有人真正去研究自己的姓氏,其實很多人的姓氏里就包含了這個信息,他們的祖先也十有八九就是外國人。比如許多復姓就是外來的,慕容、尉遲、拓跋、完顏、耶律,不過這些還好,至少這些姓氏只算是最初的外族,按照國土而言,也算是中國本地的姓氏,追根溯源也是中國本地人。

  比如安、蒲、馬、撒,這種姓氏,那很多就真正是外國人了,當然并非說一定就是外國人的后裔,而是說大量外國人進了中國之后,用了這個姓氏。

  華夏的包容也就在于此,華夷之辨,其實就是意識形態與文化之辨,并非血統之辯。這一點是一定要弄明白的,弄明白之后,才能真正理解中國,理解華夏,不失偏頗。

  你認為自己是中國人,想法與中國人一樣,有愛國愛民之心,那就是一家人,甚至可以不論血統。你若不認為自己是中國人,哪怕你是姓姒姓姬,那你也就不是中國人,血統再純正,你也不是。

  就如甘奇此時面對的這個泉州,他心中所想,其實從來沒有排斥某個人的想法,一來就組織落籍之事,也就代表了他心中所想。

  愿意當一個中國人的,落了籍,好好讀圣賢,以后你就是泉州人了。為大宋行駛在大海之上,也是為國出力,當然也有前提,那就是安紀守法,和睦友好。

  有些人,腦后本就有反骨,幾輩子養不熟的白眼狼,比如泉州蒲氏,那是要趕盡殺絕的。

  但是趕盡殺絕之前,得好好把玩一下,物盡其用。

十字塔寺,不能要,這是甘奇心中的底線,所以甘奇到得塔寺面前,也不等利斯佳開口說什么,直接拔劍一聲  吼:“沖進去,拆!什么嘎德,什么圣母,都砸了。”

  甘霸抹著臉上的鮮血,已然往里沖去。

  這回倒是自在了,也看到有人拿著刀拿著劍,就是沒有看到人上前來攔,而是到處躲避。

  還是泉州城小,小有小的好,小了消息傳得快,知道這些鐵甲軍漢是大爺,知道這些漢子拔刀真要殺人。

  反倒是甘奇,又把劍收回了劍鞘,利斯佳正在甘奇面前不遠喊著:“甘知州,小人有話要說,有話要說啊。”

  利斯佳只能這么大聲喊,因為他近身不得,周侗一只手就把他攔在了甘奇十幾步之外。

  反倒是甘奇忽然開口:“讓他過來說話。”

  周侗把利斯佳放了進去,利斯佳到得近前,連忙開口說道:“甘知州,我等十字與蒲家的教派不同啊,我等乃是神在世間的福音,傳播真善美,傳播光明,是有利與百姓的。蒲家那是邪惡的惡魔,所以他們的塔寺可以拆,我們是正義的化身,我們的塔寺不能拆。”

  “哦,這么好?”甘奇好像有些不懂。

  “嗯,對的,就是這么好的神,創萬物之神!”利斯佳又解釋一語,帶著笑意,帶著神的福音來說服甘奇。

  甘奇點著頭,疑問道:“你們的神,認識昊天上帝嗎?”

  “啊?”利斯佳愣了愣。

  “認識盤古?”

  “啊?”

  “認識女媧?”

  “這個……這個……興許他們幾位神仙在以前是見過的。”

  “見過嗎?”甘奇又問。

  “應該見過,應該是見過的,待小人回去看看圣經,說不定能看到一些蛛絲馬跡。”利斯佳也是無奈,先忽悠了再說。

  “那……也好。我看里面神像也拆得差不多了,明日,明日我把盤古女媧,還有昊天上帝請來,就供在你們廟里,你們也把圣經念給他們聽聽。既然認識,那就是一家人了。”甘奇混不吝答著,心中卻想,媽賣批,你忽悠老子,老子也忽悠一下你。你要是能把十字教派發展成中西結合,老子就服你。

  “這……這樣不妥吧。”利斯佳答道。

  “這有什么不妥?我們大宋的廟,那從來都是要供很多神仙的,佛道都是如此,佛家各種佛、各種羅漢,各種菩薩天王,道家供著各種上帝、星君、門神灶王爺的。哪里有一個教派的大廟只供奉一個神的啊?”甘奇這是一通歪理,其實就是正理。

  利斯佳一時之間竟無言以對。這就是文化與意識形態的區別。

  此時頭前,只見有鐵甲軍漢正在甩著繩套,如套馬一般的動作,把繩套甩得高高,直飛高處,深套掛在了塔寺最高處的十字之上。

  一幫軍漢拉著繩子,準備把那寺頂的十字給扯下來。

  利斯佳見得這一幕,連忙又道:“甘知州,萬萬使不得,萬萬使不得,神會降下懲罰的。”

  甘奇忽然問了一句利斯佳:“你在泉州,做什么營生啊?可也是海商?”

  利斯佳不明所以答道:“小人不是海商,小人乃是神甫,傳播福音的神甫。”

  “啥也不做?就專門傳播嘎德?”甘奇又問一語。

  “正是正是。”

  甘奇忽然眉宇皺松幾番,說了一語:“搭個船,從哪里來,回哪里去吧。”

  “不,小人不回,哪怕是沒有了塔寺,小人也要把神的光輝傳遍世界。”這是利斯佳的回答。

  甘奇也是為難,又問了一語:“那……你去占城傳道如何?占城那里,也有許多人需要神的光輝照耀。”

  “不,小人就要留在大宋,大宋豈是占城可比?大宋的人,講道理,知禮儀,有道德,通教化,神就需要這樣的子民。”

  這尼瑪!

  甘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腰間,腰間有個皮套子,甘奇把手伸了進去,取出了一物,然后聽得嘎吱一響。

  原來是火槍的擊錘被甘奇扳起來了。

  利斯佳還不知道甘奇在做什么,只是看著甘奇,又道:“知州若是對神有興趣,小人愿意為知州祈禱,愿知州沐浴神的光輝,只要信神,不論早晚,皆可不落地獄受苦。”

“老子就去地獄了,說不定閻王爺見我  立此大功,還給我個官當。什么十殿閻羅,生死判官的,興許有我一席。”說完甘奇拿起火槍,對準利斯佳,還有話語:“第一次,試一試。”

  硝煙一起,甘奇揮著手,硝煙散去。

  甘奇也不低頭看那血泊,只說:“還行。”

  轉頭:“把這里交給泉州禁軍,去下一家。”

  周侗問道:“去何處?”

  “去那婆羅門,把人分個三六九等的婆羅門,罪孽最深。”

  十字已經被眾多軍漢用繩子拉了下來,周侗開口大喊:“呆霸,走了,去下一家。”

  泉州今日,似有大劫難一般,到處人仰馬翻,到處一片混亂。

  卻還有人拍手叫好,也是奇事。

  比如一個住在塔寺附近的老漢,此時出得門口,一邊拍手一邊罵:“好,拆得好,好好一個泉州,倒成了這些胡番的泉州了。”

  “老爺子,平常他們有錢有勢的,還惹不起他們,今日倒好,來了一個新知州,都給拆了,妙極妙極。”

  “就是這些殺千刀的,我兒小小年紀,本在學堂里聽圣人教誨,這些殺千刀的非要跟他說什么神啊神,這回好,嘿嘿……還是咱們圣人厲害,派了個甘知州來,哈哈……看誰家還有胡番的神。”

  還真別說,泉州從宋朝開始,文風極好,科舉當官之人,幾乎絡繹不絕。許多有才之輩,一查戶籍,都來自泉州。宋朝之時,泉州還出過狀元,兩宋之間,泉州一共有進士上千人,明朝泉州也有兩百多個進士,清朝也出了兩百多個進士。泉州歷史上,一共出了六個文狀元。內陸一般州府,還真比不上泉州。

  錢這種東西,還是有意義的,至少能提升教育水平。閩南人的名聲,從宋開始,歷朝歷代都不差,文風鼎盛。

  甘奇是忙忙碌碌跑了一天,這泉州官場卻人心惶惶,因為涂丘被拿下獄,許多人已然惶恐不安起來。

  拆神像的事情,泉州軍漢們還在忙碌,而今連百姓都開始自發去幫忙了,特別是讀書人家,家里供著孔孟,便拿著錘頭斧子一家老小出門去,這也算是對孔孟圣人的尊敬。

  這些人家中,猶以蔡家最賣力氣,蔡家祠堂,可是剛剛掛起了“進士及第”與“書香傳家”的大牌匾,此番便要力挺圣賢。也好叫泉州之人皆知,他泉州蔡家是有進士的家族了。

  甘奇回到州衙,天已是黑色,甘奇倒也不累,坐在正堂,抬頭看了一眼“明鏡高懸”,吩咐左右掌燈,開口喊道:“帶涂丘上堂。”

  甘霸帶著幾個軍漢去了。門外圍著無數的衙差小吏,都一臉驚慌往大堂里去看。

  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有知州直接把通判拿下大牢的事情?這大宋朝,也不是這樣行事的啊?

  要說什么錄事參軍,什么都頭指揮使,或者小吏差人,說拿也就拿了,通判可是官老爺,正兒八經的朝廷命官,正兒八經的皇帝欽點的進士。怎么就給直接拿下牢獄,還過堂來審?

  大宋朝可沒有這般的律例啊?要抓官,那也得御史臺出公文吧?

  要審官,那更是要御史臺大理寺一起來吧?

  怎么甘知州就一個人做了主?

  眾人想著,小聲議論著,人頭攢動往里面看著。

  幾個鐵甲軍漢把涂丘往前拖著,此時的涂丘,官服也拖爛了,官帽也沒有了,發髻也散了,臉上也腫起來了,像是挨了軍漢的打。

  這哪里還有昔日那個泉州涂通判的威風?

  有人見得這般場景,又輕聲問著身邊之人:“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這個……咱也不懂啊,咱也不明白,咱也不敢問吶……”

  “看著吧,看著就是,別亂說。惹惱了知州,便把你也拿下大牢去。”

  左右之人連忙閉嘴,這位知州還真是有點喜怒無常,早上出門還與涂通判有說有笑的,上午就翻臉不認人了,晚上就把這通判弄成個這般模樣了,實非常人,得罪不起。

  卻聽大堂之內,驚堂木一拍:“堂下何人?”

  無有應答。

  “來人吶,打!”甘大知州,審案好像就這三板斧,應該是一板斧,一言不合,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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