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當天邊第一縷晨曦浮現的時刻,煥部落已經集結出一支松散的軍隊。
兩千多名奴隸被分成了上百個小組,一組二十人,每組用草繩捆成一串,被比肩接踵地驅趕往前線。
這些奴隸手無寸鐵,他們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來沖擊敵陣,并磨鈍敵人的刀劍。
而這些奴隸身后,則是一千名煥部落膘肥體壯的戰士。
這一場戰役,整個部落的男性傾巢而出,雖然昨天因為黎部落的襲擊傷筋動骨,但作為人族第一大部落,底蘊依然深厚無比!
很快,天際就出現了一條黑線,遠遠望去,只能看到大群的騎兵緩緩逼近,在騎兵的前方,還有一群兇殘的惡狼充當前鋒!
那便是傳說中的黎部落,整個草原上,唯一能對野獸如臂指使的部族!
隨著黎部落的戰陣逐漸逼近,前線的奴隸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命運,引發了一連串騷亂,但隨即便被手持皮鞭和刀斧的奴隸主鎮壓下去。
烈站在連夜搭好的督戰臺上,默默望著黎部落密集的戰陣,最后和一名面容有些儒雅的老者視線相交。
如同宿命的對視,當年正是這名老者聯手狼群以弱勝強,將人族最強大的部族打落神壇,而如今,他又變成入侵者的一方。
老者,就是當年帶回狼崽,又戰勝了煥部落的玄。
不同于地面的殺氣滾滾,在眾人頭頂的虛空中,煥部落的圖騰靈薪火臉色凝重,一臉恨意的望向黎部落軍團上空的對手。
和薪火的冷厲不同,對手的氣質卻是溫潤如玉,如同風度翩翩的公子,嘴角總是噙著一抹淺笑。
“人、祖、先、知!”
薪火瞇起眼睛,雙目顯得更加狹長,只見他咬牙切齒道,“昨天,就是你滅殺了我的分身?”
“實在抱歉。”
先知露出一排皓齒,溫吞吞的笑道,“相信閣下也能感覺到,天地位格有限,就像一片獵場不會同時生存兩只劍齒虎,在下想要得到那天地位格,只有得罪了呢。”
“呵!”薪火的眼神更加冰冷,“果然你也感覺到了,只是憑你想和我爭奪天地位格?我認為你該好好睜大眼睛看一下……”
說著,薪火一指著地上的烈,“天命在我!”
先知下意識順著薪火的指向望去,即使是他也忍不住瞳孔一縮。
他早就感覺到,煥部落整體實力雖強,卻也并非不可戰勝,唯一的變數,就是那個名叫巫烈的人類。
這個人類的身上,他感受到一股極為浩大的命運暗流,這股暗流雄渾無比,如果順勢而為倒也罷了,一旦站在其對立面,恐怕立即便會被撕得粉碎!
順者昌,逆者亡,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的確算是天命了。
“就算如此又如何?”可是下一秒,先知的神色卻再次舒緩下來,“這天地位格只有閣下與我有資格一爭,即使我最后灰飛煙滅,也不枉世間走一遭,何況……”
說著,先知嘴角挑起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意,“閣下真以為自己贏定了嗎?”
“天地位格?”
一旁看戲的方昊內心一動,他回望了一眼北方山脈,“天地位格,難道是指那個?”
不過下一秒,方昊卻再次皺眉,因為他看到,雖然大戰在即,但黎部落與煥部落中,竟沒有絲毫玄黑死氣,也就是說,別看雙方早已秣兵歷馬,其實這場戰爭根本打不起來。
果然,還沒等兩名圖騰靈交流完畢,黎部落的騎兵竟然紛紛下馬,同時讓開一道縫隙。
頓時,眾人便看到,在黎部落騎兵的中心,煥部落昨夜被埋伏的族人竟然大都好好地活著,只是被俘虜著,失去了武器。
“首、首領羅大人,還有厲……他們不是死了嗎?”
煥部落的眾人頓時炸開了,一些人更是滿臉驚喜,差點失聲痛哭。
就在煥部落眾人一片混亂的時候,白發蒼蒼的玄突然下馬,竟然不顧眼前無數的敵人,獨自一人朝著煥部落的督戰臺走來!
“保護巫烈大人!”
烈腳下人墻環繞,眾人虎視眈眈的望著老者,眼中雖然也有疑惑,可依然加強了戒備。
“讓他過來。”
可是,更讓眾人疑惑不解的是,烈似乎對玄的表現毫不意外,他揮了揮手,讓保護自己的族人退到兩邊。
頓時,玄與烈之間,出現一條由人墻組成的通道。
“你這是……”
看到這一幕,圖騰靈薪火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然望向督戰臺,睚眥欲裂,“烈,你竟然敢背叛我!”
可是,作為圖騰靈的他卻什么也阻止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老者一步步走到督戰臺下,在晨曦的曙光中,年老力衰的玄奮力爬上了督戰臺,草原的風吹散了他滿頭的白發。
隨即,玄朝著自己部落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便轉過腦袋,凝視著眼前的烈。
“你很像我年輕的時候。”玄低聲說道,聲音渾厚綿長,仿佛帶著某種儀式感。
“薪火相傳,生生不息!”烈反而昂起腦袋,仿佛準備包容天地般張開了雙臂,“你的意志,我可以為你繼承!”
“很好,希望你能遵守承諾。”玄疲憊的點了點頭,隨即,在兩個部族數千人震驚的目光中,他竟然第一次彎了下腰,朝著烈單膝跪地!
“祖靈先知在上,今日玄某攜黎部落正式奉烈為主,萬古不負,如違此誓,必遭先祖唾棄!”
說著,玄深深埋下腦袋,將自己的一切地位和尊嚴全部拋開!
黎部落的王者,傳說中最兇殘的草原之狼,臣服了……
隨著這一刻的到來,所有人不免瞪圓了眼睛,即使是黎部落自己也沒有預料到如今的情形,只有少數高層沒有露出意外之色。
看到這一幕,方昊更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他豁然轉頭,望向黎部落上空那名氣質溫和的圖騰靈,此時此刻,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即將交戰的雙方,命運中沒有絲毫玄黑之色了!
因為從一開始,圖騰靈先知就沒有想過要和煥部落開戰!
或者說,他早就知曉,烈就是這個時代的文明之子,不可力敵!
勝負已定!
方昊敏銳的發現,玄的誓言所說的是“奉烈為主”而并非是“奉煥為主”,也就是說,黎部落臣服的只是烈一人,而并非煥部落,黎部落和煥部落依然是平等的。
就連玄讓烈答應的承諾方昊也能猜到,那個承諾無非就是:黎部落可以臣服,但煥部落必須將黎部落的圖騰擺在平等的地位!
也就是說,圖騰靈先知,根本沒有打算用武力奪取天地位格,而是選擇了站在文明之子的同一陣線,隨后再進行內部爭奪!
這是一步險棋,同時也是一步足以令他反敗為勝的棋!
想要做到這一步,他必須先確定烈無心于戰爭和統一,并且和自己部落的圖騰靈有著矛盾和分歧。
同時,他還需要解決掉煥部落那個野心勃勃的首領羅,并且提前將臣服的消息瞞過圖騰靈薪火,悄悄送達給烈!
只有這幾個條件全部達成,他才有一定概率將烈從敵人轉化為朋友,然后爭奪那天地間的唯一位格!
這個以小黑為原型設定的圖騰靈,似乎有些屌啊……
方昊低聲喃喃,這份心智,這份隱忍,甚至可以說服同樣野心勃勃的玄屈居于另一人之下,這一切都足以說明,圖騰靈先知的能力和手腕,遠遠超出了圖騰靈薪火。
不過這一切,也正符合方昊的利益,他要的是一個松散的聯盟,而不是一個統一的集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