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云洛陽在玉鼎樓大廳搞同學聚會的時候,旁邊有一桌人也在搞同學聚會。
云常青比云洛陽先到,十多人坐一桌,菜剛上齊。
看著天南地北好不容易聚在一起的老同學,云常青感慨萬分,從畢業這么多年,大家也就偶爾聚一聚,時光荏苒,每一個人的長相都在發生變化,多年過去,甚至有些認不出來誰是誰了。
隨著老同學的見面,云常青也很快將云洛陽的事情拋之腦后,與大家紛紛沉浸在回憶和敘舊里,眾人有說有笑地聊起了學生時代的有趣舊事。
“老王啊,你上學的時候可沒這么胖,當年多少女孩子追你,你看看你現在,怕是有200斤了咯。”
“嗨,中年發福,整天坐辦公室。哪像你,身材一直保持得這么好。”
“我哪有什么身材,就是堅持鍛煉。”
“你還搞鍛煉呢?我就沒這耐心,平時忙工作忙家庭就夠累的,哪有時間去搞鍛煉喲。”
“老林,還記得畢業那天嗎?我們一起喝酒,才喝了三五瓶,你就跟頭死豬似的,怎么叫都叫不醒,還是我把你背回去的。”
“哈哈哈,當然記得。這事兒得感謝你,今天咱們得多喝幾杯。”
“酒上來了,都滿上,女士們喝不喝?”
“喝點唄。”
“那行,就喝點,不過我們女士酒量不好,差不多就行了。”
云常青聽到要喝酒,忙道:“我不能喝,待會還得開車呢,市里酒駕查得嚴。”
班長老夏皺起眉頭:“老云,大家伙天南地北好不容易湊在一起,別這么掃興,連女士們都說可以喝,你一個大男人還有臉拒絕?”
“對啊,別這么不掃興,今天難得高興,不喝酒多沒意思。”
“酒駕多大點事兒,我幫你叫個代駕。”
“滿上滿上,都得喝,誰都跑不了。”
在眾人勸說下,云常青也就不勉強,笑道:“那行吧,我就陪大家喝個痛快。”
“這才像話嘛,來來來,大家干杯。”
“干杯!”
大家站起來碰了一杯酒,歡樂時光就要開始了。
酒碰完,一口干。
這個時候大家才坐下來開始吃菜,左右互相之間又聊了起來,氣氛逐漸到了興頭上。
“這個菜還可以,多吃點。”
“是還不錯。”
“來,別光顧著吃,哥幾個碰一杯。”
“老李,你現在可是大老板,國企的副老總,今天你得請客。”
“嘿嘿,小意思,今天我請了。”
“對了老李,我兒子今年大學畢業了,不是什么好大學,專科學校,去你們這種國企大企業實習可以嗎?幫忙照顧照顧唄。”
“嗨,都是老同學,講這種話就見外了,包在我身上,轉正都沒問題。不過老周,我其實也有點事兒求你,我兒子也要畢業了,想考公務員,你不是在市委辦公室嗎?有辦法沒有?”
“小事兒,到時候我去幫你問問。這兩年競爭雖然激烈,但托點關系弄個名額應該還是沒什么問題。”
“那我就多謝了,來,咱們干一杯。”
大家暢所欲言地聊起來。
不管是哪里,只要是在中國,有人的地方就有社會,有社會的地方,就永遠都是一個講人情事故的地方。
只要你有身份有地位,哪怕僅僅只是新兵連待在一起不到三個月的戰友,沒任何印象的小學同班同學,亦或者某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拐彎抹角總有人能找到你的頭上求你辦事。
能坐在這里的,大多都是混的還可以的。
即便是云常青,好歹也是個公司高管,家里還有親戚是重本大學教授,指不定哪天就有讓他幫忙的時候。
什么樣的階級,自然就有什么樣的聚會。
學生時代的美好回憶過去,剩下的,其實也都變成了人情往來和利益上的糾葛。
大家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聊天的興致就越發濃烈起來。
到了最后,眾人終于聊起了云常青最擔心的話題。
在市委辦公室當個不大不小的官的老周忽然對云常青道:“老云,我聽說你兒子輟學了?”
云常青皺起眉頭,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云洛陽休學是去年10月份的事情,終歸是傳到了這幫老同學的耳朵里。以往云洛陽是他的驕傲,現在都快成了他的心病了。
他還沒說話,有人就道:“怎么回事兒?老云,你兒子不是云大的高材生嗎?這國家985211的雙一流大學,說退就退,太不像話了。”
“沒退學呢。”
云常青擦了擦嘴巴,故作輕松道:“就是休學兩年,他自己想搞點自己的事業,忙完了,還是要回去上課的”
眾人好奇道:“什么事業呀,那也不能休學啊。你家大學生才大二吧,這么早就開始創業合適嗎?”
云常青老實了一輩子,雖然這事情不光彩,但既然同學們問起來,他也只能如實道:“也沒什么大事業,就是在打比賽,什么職業電競的,我也搞不懂。”
“職業電競?那是什么東西?”都是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沒一個明白的。
“好像就是打電腦游戲吧。”
老林說道:“我大侄子才高一,卻偏偏喜歡玩這個東西,現在不僅成績一落千丈,還說要輟學當什么職業選手。前段時間被我弟弟打了一頓,現在老實多了,這種東西,可是害人不淺吶。”
“原來就是打游戲啊。”
“我聽說打電腦游戲的腦子都有病,上網成癮,要治療的。”
“這可要不得,電腦游戲可不是個什么好東西,老云呀,你得勸勸你兒子,以后是要被這個東西毀了的呀。”
“誒老林呀,我聽說你兒子在國企?”
“對啊,是在國企。”
“國企好啊,那是鐵飯碗。”
“我兒子在外企,會三國語言。”
“我兒子也混得還可以,在公司當高管,單位馬上就要上市了。”
“我兒子在世界500強工作,他老板蠻看重他的。”
大家一下子優越起來,開始了中國式特色貶低聊天法,幾乎是眨眼間,將一位曾經的雙一流重本大學生從云端貶到了谷底。
雖然大家明面上沒有說什么,但就是這種先是假裝好意勸解,再不經意聊起自己出色的兒子,才是最傷人的言語。
就如同冷刀子一般,一刀一刀的剮在人心口上,傷到別人的心坎,踐踏別人的尊嚴。
大家聊起了自己的兒子,在一聲聲刺耳的話語中,云常青喝起了悶酒。
一杯接著一杯。
周圍同學們的聲音都好像變得模糊不清起來,但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像是一根根尖銳的刺,狠狠地刺進了云常青的心里。
那股內心深處的痛楚,給予了他難以承受的傷痛。
就在這個時候。
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云常青的耳邊響起來。
“爸,你怎么在這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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