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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回 新年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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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歷正月初二日,長公主們回宮。

  辰初一刻長公主們與駙馬都尉們便至閶闔門等候,待辰初二刻,便有內侍監數十名內侍抬步輦至閶闔門迎接。

  長公主們與駙馬都尉們登輦入宮,先往佛堂,于辰正一刻隨執事官上香禮佛,再于辰正二刻往永明堂拜祭列祖列宗,而后往安息堂拜祭先太皇太后與先太后及貞皇后,最后于巳正一刻往徽猷殿拜見帝后。

  一切儀式行罷,已是午初一刻。宮宴將男賓女眷分設兩處,男賓于泰安殿內,而女眷則于金光殿中。

  右昭儀李氏極盡迎奉彭城公主元鈺之事,如今既由其打理后宮,這金光殿內一應布置陳設自是以元鈺喜好為要。

  殿內一如舊年宮宴,陳以白玉香爐,爐內則焚以元鈺最愛之犀桂香。席榻之上,鋪陳蜀江錦所制席墊,墊旁置以煅金手爐。幾桌長案之上,白玉花瓶內插了晨起采擷的紅梅。所用碗碟杯盞亦是白玉所制,唯筷箸,今歲李氏特意著掌冶署以白玉為材,飾以黃金為帽,制了金鑲玉箸,取公主們與駙馬都尉們乃金玉良緣之意。

  宗親本支凡年三十以下長公主今日皆入宮賀歲,待眾人入了金光殿,見殿內陳設布置奢而不庸,華而不俗,自是對李氏贊不絕口。

  皇后馮氏聞眾人贊譽李氏之言心內雖是不悅,卻礙于言語之人皆為本支長公主,自是不能流于言表。丟了眼色于嬋梅,嬋梅心下會意,于是對眾人道:“各位長公主,宮宴吉時已到,請長公主們入席。”

  眾人聞言,漸漸止了聲音,各自入席安座。

  馮氏背北坐于大殿之中,左側為左右昭儀、兩夫人及各位世嬪、世婦、公主與馮娷以及太子左右孺子,右側為今日入宮的各位長公主。

  馮氏舉杯環視眾人,開口道:“舊歲陛下遷都洛陽,各位長公主與駙馬都尉們亦是擁護陛下隨遷于此,陛下與吾心中甚慰。今日籍各位長公主回宮,吾代陛下敬各位公主,愿諸位新年勝意,平安順遂。”

  馮氏話音一落,眾人亦舉杯齊聲道:“愿大魏江山永固,愿陛下圣體永安,愿皇后長樂未央!”言罷,席間眾人皆將杯中酒飲盡。

  常山公主元錦為本朝長公主之首,待眾人飲盡首杯酒,元錦便著侍婢復又將杯盞斟滿,先眾人開了口:“這些年元日里總會降下瑞雪,所謂瑞雪兆豐年,乃因陛下為政清明,方使我大魏五谷豐登,國泰民安。吾代眾姊妹敬陛下與皇后,愿帝后同心,國祚綿長。”

  馮氏聞言心內歡喜,一掃方才心內不悅之情,歡喜道:“常山公主所言極是,吾定當與陛下同心同德,為我大魏開萬年盛世之基業。”

  右昭儀李氏見元錦夸贊馮氏心內不屑,略略思忖,佯作恭維道:“皇后母儀天下,乃為天下婦人之表率。”

  舉起杯盞,李氏又接著道:“妾得陛下與皇后信任,代皇后打理后宮,今日宮宴,若有不盡之處,還望皇后與各位長公主見諒。妾謹以此杯,恭祝皇后與各位長公主諸事順遂。”

  樂浪公主元錚本就因盧嬪之故與李氏交好,聞李氏之言,即刻接了話去:“右昭儀蘭心蕙質,莫說備此小小宮宴,便是舊歲闔宮搬遷盛事,吾瞧著亦是井然有序,陛下與皇后當真是慧眼識人啊。”

  李氏笑道:“樂浪公主謬贊于吾,乃是陛下與皇后福蔭庇佑方使一切順遂。”

  席間之人哪個不知遷宮之前皇后因被皇帝禁足而失了治宮之權,李氏方才之言聽似贊譽皇后,暗里卻是極盡嘲諷之意。

  馮氏心中暗惱,然李氏與元錚之言又無力可駁。馮氏正心中恨恨之際,只聽樂安公主元鏝出了聲:“右昭儀所言非虛,陛下乃一代明君自是福澤深厚,皇后既為陛下中宮嫡妻,那自是與陛下鸞鳳和鳴,福佑眾生,有陛下與皇后蔭蔽,世上還有何事不順遂而行?”

  元鏝駙馬都尉嫡妹嫁于馮氏堂弟,故而聞李氏與元錚之言,元鏝便出聲相助馮氏。有了元鏝聲援,馮氏方才緩了臉色。

  李氏本欲以此令馮氏難堪,卻不料被元鏝截了話去,心下雖惱,卻面不改色道:“樂安公主所言甚是,皇后尊貴,福澤自是無人可及。”

  瞧了一眼席間左右孺子,李氏計上心來,又接著道:“妾愿皇后亦可福澤左右孺子,令她二人早日為太子開枝散葉,延續我大魏皇嗣血脈。”

  馮氏本就厭惡李氏,加之知李氏近來與鄭蕎過從甚密,此時聽聞其提及左右孺子,便斜眼瞧李氏,沒好氣道:“太子正值青春之年,日后娶了正妃嫡妻,自是可為太子誕下子嗣,又何愁無人延續皇嗣血脈?”

  馮氏方才言罷,彭城公主元鈺便開了口:“皇后之意,若非嫡妻便不可為太子延續皇嗣血脈?那先太后亦非先帝嫡妻,皇兄與吾亦非嫡出子女,不知皇后所指可是此意?”

  馮氏不料元鈺會歪出此意,心內大驚,怛然失色。

  眾人面面相覷,未曾料及元鈺會道出此言,事涉先太后與皇帝,自是無人再開口出聲。席間之人,有如袁夫人般為馮氏捏把汗的,亦有事不關己漠不關心的,更有冷眼旁觀坐看笑話的。

  坐于禾身側的馮娷見姑母一臉恐慌之情,便開口幫腔道:“彭城公主,您許是誤會皇后了,皇后定是…”

  不及馮娷言罷,元鈺便喝道:“放肆!吾與皇后說話,幾時輪到你來插嘴?你亦是名門閨秀,皇兄又著左昭儀教習于你,吾不知是你本就粗俗,亦或左昭儀未盡教習之責,竟如此放肆,目無尊長!”

  馮娷到底年輕,聞言心內大驚,忙垂首道:“公主息怒,娷兒并非有心冒犯,娷兒只是…”

  元鈺今日本就欲尋釁滋事,找禾不是之處,卻苦于未得時機。此時聞得馮娷之言,元鈺又豈能錯過此機:“只是如何?你冒犯尊長在先,卻又行狡辯之言,縱是吾不與你計較,卻有這許多長輩列于席間,陛下既欲娉你為太子正妃,那你便該舉措得當,以綱大倫,而非迕逆長輩。”

  元鈺言語之間,卻將目光冷冷投向了馮娷身旁的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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