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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定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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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璃出嫁這日,禾一早吩咐汪氏將其親手所繡鴛鴦巾送了過去。禾知高夫人視自己為不祥之人,這種大喜之日,亦是不露面為妙。

  高府里張燈結彩,紅妝鋪了整條街,待到迎親的喜車到了府門,鑼鼓喧天,熱鬧非凡。

  禾央了汪氏,趁府里皆于前院送親,悄悄帶著吉祥出了后巷。吉祥問禾欲往何處,禾卻只道:“先去尋輛牛車,稍后便知。”

  直至牛車出了建春門,吉祥心里已然知曉欲往何處了。果然,牛車至山坡腳下的驛亭邊停下。

  禾緩緩下車,吉祥給了車夫三十文錢,令其于稍遠處等候。

  這荒廢的驛亭是上山打獵砍柴人歇腳之處,正值晌午,一個個皆歪于地上以草帽遮面歇晌。禾雖戴了錐帽,以薄紗掩面,亦不便再入內。

  禾默默地立于離亭子幾步遠之處,心中思緒萬千。

  一聲“小娘子”,打斷了禾的思緒。循聲望去,禾驚奇地發現竟是宏身邊的那個男仆三寶。

  只見三寶三步并作兩步行至禾的面前,興沖沖道:“果真是您!奴于此地等候了您三個月。”

  還未待禾出聲,吉祥便插嘴道:“你等我家小娘子作甚?”

  三寶對著禾行了個禮,笑道:“小娘子那日離開的匆忙,許是不慎,遺落了錦帕,我家主人拾得,便命我將此帕還于小娘子。”

  頓了頓,他接著道:“我本欲尋牛車車夫探尋小娘子住處,可我家主人卻道,小娘子若是有緣之人,自會回到此處,因而命我于此守候。”

  禾聽罷三寶之言,瞬間怔住了。吉祥拉拉禾之衣袖,其方回過神來,于是,向三寶點頭示謝。

  三寶見禾并不言語,又繼續道:“我家主人附信一封于小娘子,若小娘子閱畢有回信于我家主人,可命人送來此處,奴會在此守候。”

  言罷便從懷里掏出一塊錦帕與一封信函雙手遞于禾,待禾接住,向禾屈身行禮便離開。

  禾楞楞地立于原地,一時竟不知所措。吉祥見狀,趕忙將禾拉著行向牛車。

  牛車之上,吉祥催促著禾打開了信函,里面掉落下來一枚玉佩。吉祥急忙撿起,遞于禾。

  禾將其置于掌心,仔細端詳。此佩色若羊脂,白中透著微黃,瑩透純凈。佩上雕著一匹似馬非馬,似鹿非鹿之神獸,周身伴著云紋圖案。

  禾雖不識玉,卻亦知此非俗物,便速速將信打開。“有女同行,顏如舜英。將翱將翔,佩玉將將。彼美孟姜,德音不忘。”寥寥幾字,卻令禾心內五味雜陳。

  吉祥在一旁急切的問道:“小娘子,這信里寫的什么?”

  禾輕聲道:“他贈我以佩,許我以婚。”

  吉祥瞪大了眼睛,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道:“僅憑一面之緣?”

  禾心內一時感慨,不再出聲,卻將玉佩捏得更緊了。

  除了高融與高玲,府里上下已鮮少有人問津后院,即使禾出了趟門,亦無人知曉。

  汪氏端了一碗消暑的蓮子羹來,見禾又獨自立于窗前,一副若有所思之情,便悄悄拉吉祥衣角,以眼神詢問吉祥。

  可今日吉祥亦不似往日般快言快語,只垂目不語。汪氏雖疑心,卻不便開口相問。汪氏輕輕放下紗簾,至門口去做熏香。

  自打佟氏產女,伺候后院的仆婦皆被以幫手為名,調去了南院。汪氏偷偷去求了高夫人,才被準其留于后院,可供給后院一切用度皆被減了下來。汪氏不忍,不時背著禾用自己的月錢來貼補。然熏香里那些個名貴材料皆是不可得了,汪氏便與吉祥去采摘花瓣,合于艾草之內,做些簡單的香料。

  屋外廊檐之下,汪氏在搗花制香,杵臼碰撞之聲令小院更顯寂靜。

  良久,汪氏聽到禾在輕聲喚她,便放下手中之杵,緊步入得屋內。

  “汪嫂,你跟了母親多年,想必識得此物吧。”禾攤開掌心,將玉佩置于汪氏眼前道。

  汪氏小心接過玉佩,前后翻看,又行至窗下,抬手對光細細瞧著。反復端詳后,汪氏靠近禾,輕聲問道:“二娘子何來此物?”

  見禾不作聲,汪氏繼續道:“早年主君送過主母一塊佩,說是出使和闐時重金購得,主母視若珍寶。但論色澤,卻不及二娘子這塊細膩滋潤。”

  言語間又瞧了一眼禾,將聲音壓得更低道:“像此等上上之品,若非王公貴胄,尋常人恐怕不可得。”

  汪氏話音剛落,吉祥便脫口道:“難不成那位公子是皇族子弟?怪不得長得不大同于我們中土之人。”

  見汪氏一臉茫然,禾便輕輕拉她一同坐下,又一五一十將事情相告于她。

  汪氏聽完許久才回過神來,她與絕大多數的漢人女子一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從不知曉夫君相貌,何況此為一見鐘情。

  汪氏憐愛地看著禾,道:“二娘子,您是個玉人,溫婉淑良,又貌若仙子,怎得不叫人一見傾心。二公子他不惜您,是他眼拙。可現下這位公子又是何等樣人品家世?您可要從長計議啊。”

  禾露出一絲苦笑,道:“我已作他人之婦,愛與不愛由不得自己。”言罷便讓吉祥去取筆墨紙硯。

  吉祥弱弱地對禾道:“后院已無紙可用。”

  禾自嘲的咧了咧嘴,道:“如今連黃紙都不愿給了。也罷,去取我出嫁時母親結的羅纓來吧。”

  待吉祥自柜櫥之內取出羅纓,禾便以繡針將平日所用素帕之上,以藕色絲線所繡“禾”字細細剔去,又輕輕將羅纓與玉佩置于帕中,包好遞于吉祥,對她道:“明日你早些起身,將此物送去驛亭吧。”

  平城西宮里,三寶跪于拓跋宏面前,道:“陛下,此為禾娘子差人送來的布包,奴怕誤了事,沿途只說八百里加急,各地驛站換了六匹馬,絲毫不敢拖延。”

  拓跋宏走近前,輕拍三寶肩膀,示意其起身。

  三寶雙手捧著布包遞于皇帝手中。拓跋宏打開布包,又將素帕打開,見到羅纓與玉佩,不禁鎖緊了眉頭。

  三寶見狀,隨即伏地叩首,口中急急道:“奴該死,奴該死,莫不是一路顛簸,損了小娘子的物件?”

  拓跋宏輕輕踢了一腳三寶,道:“無關你事,起身吧。”

  三寶此時又怎敢起身,依然伏跪于地。拓跋宏淡淡道:“其以羅纓回朕,只為告知朕,其已為人婦。”

  三寶抬頭楞楞地望著拓跋宏,一臉愕然。

  拓跋宏隨即又道:“如今南伐在即,朕無力顧及兒女私情。你先回去好生歇息,過兩日先回洛陽城,暗中尋尋其究竟做了誰家之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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