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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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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舉座皆驚。

  這是什么意思?

  西涼劍圣聲音不大,但大殿內所有人心中都驚濤駭浪,人們目光齊刷刷看向椅邊的雪齋和尚。連龍椅上一直充當擺設的皇帝都愕然探出身。

  看向那個靜默而立的男子。

  或者說,和尚。

  二皇子?

  這轉折出乎所有人預料,與這個和尚打過交道甚至交過手的進士們呆若木雞。

  站在椅子邊的和尚眾人并不陌生。

  他們知道他是澹州的亞元,是十六代禪子的師弟,是看第一眼就像個高僧也的確是個高僧的僧人。

  但沒人想到,他居然會被西涼劍圣稱之為殿下。

  雪齋和尚站在那里很久了,在十六代禪子的光輝下,絲毫不引人注目。

  面對西涼劍圣的驚天一問,那個身披洗的發白的袈裟和尚依然面無表情。

  西涼劍圣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凝視著他。

  周圍靜默,空氣中暗潮涌動。

  人們雖然震驚,但都心知肚明,西涼劍圣不可能隨便抓一個人就叫殿下。

  那可是西涼劍圣,那可是大宗師。

  西涼劍圣一句話,就等于把那個無名和尚的身份敲定了。

  朱鸞身邊的段立崢和更遠處的徽州少年們眼睛都滴溜溜睜圓了,她卻微微側目,看向另一邊的那個男人。

  面具下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表情,但如果可以她相信他會想要站到自己的師弟身前。

  就像他的師弟站在他身前保護他時一般。

  宋懷竹握緊身邊的雙拳,看向孤身一人站在椅邊的雪齋,下一刻他深吸了一口氣正要上前,就在這時,高臺上傳來那個人冷淡的聲音。

  “在這里,貧僧什么都不是。”

  凝視著西涼劍圣緊追不舍的眼睛,雪齋和尚淡淡開口。

  這不是朱鸞熟悉的雪齋和尚的語調。

  他的聲音很冷靜,不再有那種慈悲為懷之感。

  但這也許才是他這時真實的聲音。雖然藏的很深,但朱鸞卻能聽出來其中深藏的悲傷。這是一個剛剛失去父親,兄長甚至可能身陷囹圄之人的聲音。

  這句話是否認,卻也是確認。

  “在這里殿下的確什么都不是,”西涼劍圣凝視著他的眼睛,“但只要返回國內,殿下自然能夠回到自己的位置。”

  大殿內騰起騷動,這句話等于徹底揭露了雪齋和尚西涼二皇子的身份。

  原來如此。

  朱鸞凝視著高臺上雪齋和尚浩瀚如星海的雙眸,有一瞬的怔忡。

  原來如此。

  原來這就是那個人找到的方法。

  上一代西涼大王找到的,讓他的孩子健康長久活下去的方法。

  那個方法就是,離開西涼皇室。

  朱鸞看著身披洗的發白的僧袍和頭頂點著戒疤的白臉和尚,在他的目光中看到了和他父親相似的神韻。

  在朱鸞還是公主的時候,她的確聽說過西涼大王其實是有兩個嫡子。

  但據說西涼王小兒子身體比大兒子更不好,剛出生就險些夭折,滿月之后就在西涼皇室不見了蹤影。

  很多人猜測那個孩子是早夭了,按照中土大陸的傳統,不滿一歲的孩子過世不下葬,西涼王也不可能宣揚這樣的事。西涼大王的那位小兒子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消失了。

  但現在朱鸞明白了,西涼大王的那位小兒子并沒有夭折。

  而是出生后就被西涼王送到了梵音寺。

  梵音寺住持觀海和尚醫術通神世人皆知,朱鸞不知道西涼王一開始是只打算托觀海為小兒子治病,還是發現了孩子離開西涼皇室就能健康長大。

  但總之,在世人都沒有發現的時候,西涼二皇子就這樣成為了雪齋和尚。

  朱鸞閉了閉眼睛,眼前浮現出當年在姑蘇城顏府,那位西涼貴族畢恭畢敬坐在雪齋和尚面前的情景。

  她在那個時候就猜測到了一些東西。

  到了現在,冥冥中終于將一切串到了一起。

  朱鸞抬起頭,看著那個原本就很白,但此時面色蒼白到近乎透明的年輕和尚,心中五味雜陳。

  西涼大王可能瞞過了很多人,但卻不可能瞞過西涼劍圣。

  朱鸞懷疑是西涼大王在世時曾和西涼劍圣與觀海和尚各自達成了協議,而西涼劍閣和梵音寺之間恐怕也有協議。

  就如同獨孤劍一開始就知道宋懷竹的身份,但卻一直沒有揭露一般,如果沒有穆青荷的神來一筆,雪齋和尚的身份也許永遠不會被揭露。

  但此時揭開雪齋和尚的身份,西涼劍圣的用意已昭然若揭。

  “西涼先帝的二皇子么……”桑榆低聲開口,“原來如此。”

  “沒想到這位還有這一層身份在。”桑榆面無表情地看向椅邊的雪齋。

  但下一刻,他的目光卻轉向另一邊的宋懷竹。

  “梵音寺對于此事是什么態度。”

  來了。

  朱鸞身側手指微動,終于問到了梵音寺。

  雪齋和尚的雙重身份不光涉及西涼皇室,還涉及到梵音寺。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雪齋和尚與宋懷竹關系匪淺,絕不是一般的梵音寺弟子。

  朱鸞看向宋懷竹,下一刻微微一怔。

  原本騷動的大殿也在一瞬之間安靜下來。

  因為宋懷竹摘下了面具。

  屬于宗師的威壓在含元殿內蔓延開來,雖然不及大宗師,卻更為鋒銳清澈,代表著屬于梵音寺的力量。

  高臺上兩位大宗師眸光微動。

  朱鸞微微低下頭。

  此時的宋懷竹已是第十六代禪子。

  “梵音寺不插手俗世爭斗。”宋懷竹淡淡道,“而我師弟也已表明了態度。”

  宋懷竹和雪齋和尚對視一眼,看向西涼劍圣和桑榆冷冷道。

  “在這里談這件事沒有任何意義。”

  的確沒有任何意義,朱鸞心道。

  雪齋和尚之所以說他在這里什么都不是,就在于西涼二皇子這個身份,只要雪齋和尚人還在大周,就沒有任何意義。

  西涼皇族的身份只有在西涼境內才能發揮它的作用。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位流落在外的皇子,才成為了穆青荷的漏網之魚。

  漏網之魚……

  朱鸞突然渾身一震,看向高臺上的西涼劍圣。

  “殿下明察,”西涼劍圣獨孤劍靜靜開口。

  “您在這里的確什么都不是。”

  “但老夫可以率弟子護送殿下回朝。”西涼劍圣滿含深意地緩緩開口。

  “讓殿下奪回屬于您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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